公孙大娘好奇道：“他们为何该杀？”

    杜预摇头沉声道：“我生擒了曹丕、江小白，四十万战俘，明明逼迫两国割地赔款，乃是轻而易举之事。之所以没有马上交换，因我在观察列国对此事的态度。”

    “大汉、东齐两国虽然入侵大唐，但属于趁火打劫型的，跟蒙元帝国忘我之心不死，还是两回事。”

    “若大唐主政者有高明的战略眼光，能着眼未来，看待问题，就应该主动展示胸襟，捐弃前嫌，以相对优惠的价格，或者干脆直接无条件放回曹丕、江小白和战俘。如此一来，虽然两国很快会回复国力，有可能再次入侵，但从道义上，大唐将始终占据道德高/地，两国再兴兵，更属不义之兵，就算曹丕江小白再恨大唐也很难为之。”

    “可如今，朝廷这些鼠目寸光短视之徒，只图一时的功劳，逼迫两国割地赔款，便是彻底得罪了两大强国。”

    “将来，蒙元入侵之时，他们就算不落井下石，也至少不会帮助我们。”

    “大唐，等于将北方的邻居全部得罪，将来边防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宋佳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是故意没处置两人，要留给朝廷做个人情。但李泌、范相这两个杀才，完全没领悟你的深意，将此事作为个人捞政绩的本钱？”

    公孙大娘怒道：“朝廷也是。这么大事，都不征求你的意见？”

    杜预笑道：“我现在无官一身轻，已然不是北伐军统帅，等我收拾好了。便返回滁州老家，躬耕读书，准备考今年秋天的恩科了。”

    “你当真要回家读书？”

    宋佳霖满脸不可思议：“你可知道，你的名声早已传遍天下，被天下人惊呼不可思议。”

    “没有人，能理解你的想法。”

    “天下人，都觉得你若非至真至善圣人，便是大奸大恶之徒。”

    杜预笑了笑：“我就是我，何须解释？”

    宋佳霖眉头紧皱：“可朝野你得罪过那些人，不会放过你。无论你有权，还是无权，无权的你，更毫无防护能力。”

    杜预回眸一笑，自信油然而生：“那就···让他们只管来，试试吧。”

    宋佳霖、众人心中一动。

    杜预从来谋定后动，很少有失算的时候。

    或许，他真的不怕？

    杜预果然兑现了他的承诺——他什么都没从军营中带走，只带着两位娇妻，随身一筐书，便只身飘然南下，返回故土。

    但杜预走出大帐时，愣住了。

    大帐外，竟然不知何时，聚集满了北伐军的将士。

    武将、文官、谋士、士卒。

    上至猛将，下至大头兵，人人都眼含热泪，凝望杜预。

    虽然十来万人，但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杜预眼眶也禁不住湿润了。

    这些人，都是他从长安，就带出来，一路逆天北伐，打到这阴山脚下的虎贲猛士、百战之余、死人堆爬出来的。

    他们战功彪炳，一路尸山血海，为国立下汗马功劳。

    哪怕有杜预这无敌统帅、诗词镇国的奇才，可一路上这支王牌之师，付出流血与牺牲，也绝对不少。

    每一个人身上都有大大小小、数十处伤疤。

    杜预与他们并肩同袍作战，哪里能随随便便割舍？

    同袍、同乡、同窗，被圣元大陆认定为最稳固的三种关系。

    杜预之所以要低调离开，便是不想惊动他们。

    杜预知道，他们舍不得自己，自己也舍不得他们。

    “大帅，你这就走啦？”

    裴十二眼圈一红，七尺男儿，却哽咽道：“你这就丢下我们，走了？”

    士卒们，纷纷落泪。

    杜预知道，这些泪花，一部分是因为自己被朝廷不公正对待，但另一份也是为他们自己的未来和明天担忧。

    有杜预在，他们就是不可战胜的。

    但没有了杜预？

    他们将何去何从？

    所有人都心中没底。

    杜预笑了笑，朗声道：“各位，你们不要以为，我是主动放弃了你们。”

    “恰恰相反，我离去，朝廷才会真心诚意，将你们视为自己人、视为心腹王牌。你们才有明天，光明的未来。”

    “跟着我，你们除了变成藩镇兵，未来走上绝路，很难有明天。”

    “大家都是大唐忠臣，很多都是满门忠烈之后。我想，你们也不希望看到，将来与朝廷的关系走向决裂吧？”

    “趁着我们将土地、城池还给朝廷，趁着朝廷沉浸在平定安史之乱的兴奋上，我将你们拱手还给朝廷。就算有小人奸佞，但太后和朝廷内阁，也一定会保护你们，主持公道，不会让你们的功绩被埋没，不会让你们才华被埋没。”

    “这才是人间正道。”

    “何况，山高水长，还有相会之期。”

    杜预向满营将士拱手，真诚道：“我杜预郑重起誓，只要北伐军有需要我的地方，若有战，召必回！”

    “若有战，召必回？”

    “若有战，召必回！”

    军营，重新沸腾了。

    垂头丧气的士兵，又双目炯炯有神。

    如丧考妣的武将，又恢复神采奕奕。

    就连士族寒门文官子弟，也击掌相庆。

    杜预，是这支军队的军魂。

    无数次战绩，已经铁一般的事实证明。

    杜预在，胜利就在。

    他只要一作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你走后，若朝廷派来的将军无能，若铁木真大举南下，我等该如何应对？”

    裴十二满脸忧愁、重重忧虑道。

    杜预略一沉思，将一首连夜提前写好的诗词原抄，交给了裴十二：“虽然太后名义上，将本军主帅一职交给武亲王李泌，但他乃是酒肉之徒，喜爱享乐，又醉心名利，正在争取接替太子之位，我只怕他才不舍得离开京城花花世界，来这鸟不拉屎的苦寒之地，镇守边关。”

    “如此一来，整个军队中，在大唐最根正苗红、军方根基最深厚的，反而是你裴小将军十二。”

    “我料定，你裴家世代忠良，裴旻将军又壮烈殉国，你又是这支军队的奠基人之一，于情于理，太后都会任命你为次帅，直接统领这支王牌军。”

    “此物，就留给你，作为护身符吧。”

    杜预笑了笑道：“切记，不到万不得已、关键时刻，不要轻启此物。一旦到了时候，你就直接扯碎，这上面封印的诗词之力，会让我们的敌人有一个大大惊喜。”

    裴十二惊喜万分，郑重其事接过来，贴身收藏：“以后，我睡觉洗澡，都不会放开它。”

    杜预笑了笑：“放心。我们屡屡重创强敌，已然打出国威军威，蒙元也颇为忌惮，在没有确认我死亡之前，他们不敢大举南下。”

    裴十二紧紧攥住杜预的手：“你，定要保重。”

    杜预笑了笑，携带娇妻，放歌而去。

    路上，林星河还在担心：“如今，你无权无势，无一兵一卒，不会被李泌、范相他们暗中算计吧？”

    杜预淡淡道：“天下初定，大局刚稳，朝廷不会希望我出事。就算要卸磨杀驴，也不是现在。何况···”

    他嘴角微翘道：“蒙元、大汉、齐国、东吴，都已经隐隐变成大唐的敌人。大唐四面楚歌、腹背受敌，是时候，让太后、李泌他们替我发愁了。只要这些强敌还在，我高枕无忧、稳如泰山。”

    弄玉眼前一亮：“原来，如此。大唐外忧越多，内患越重，你这能臣干将，反而约不容易死？”

    杜预点点头：“太后是一只老狐狸，老谋深算，不会轻易对我动手。倒是范相这种小人，不管不顾，倒是不可不防。”

    “你当真要回家读书？”

    弄玉好奇睁大美眸：“我父皇写信来，说你若不放心大唐朝廷，可去投奔大秦。父皇保证你可在大秦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杜预笑着摇摇头：“我大唐人，习惯在这了。不想再无根浮萍。但谢过岳丈老泰山一片好意。若事情不好，我会去大秦避难。”

    杜预返回了滁州。

    老宅【陋室】依旧，只是缺乏修缮，更加破旧了。

    这难不倒杜预，他亲自带着熊大熊二，啊呸，奔波儿灞兄弟，还有木兰、林星河、弄玉等人，妥善修缮，让陋室焕然一新。

    连对面诗妖薛涛建造的小筑，也悄然住上了人。

    蔡文姬、韩娥、公孙大娘、王异等红颜知己，都没有离开，而是尾随杜预来到滁州小筑。

    这关系很暧昧，说不清楚，她们甚至没有任何名分，但没有任何怨言，跟随杜预到天涯海角。

    顺便一提，杜预虽然辞去了一切朝廷职务，但在北伐战争中，功勋卓著的两大情报网，菩萨蛮和宋家商家情报网，却都被杜预保留了下来，并借助战争中得到的丰厚军费、资源和渠道，进行了快速的拓展。

    如今，杜预虽然人在家中坐，但情报网络早已渗透到两京五十州各处烟花场所、坊市集市，无孔不入，耳聪目明，几乎没有任何消息能瞒得过他的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