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法师一边儿写，胖子一边儿啧啧啧地感叹道：“瞧瞧，瞧瞧，这就叫不惜血本儿。殷法师的血在黑市卖到一千块钱一毫升，这里却这么用。殷法师我要批评你，你这是明目张胆的浪费，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殷法师写完站起来，把还沾着血的手指往胖子脑门儿上一戳，胖子赶紧捂住脑门儿。殷法师一边擦手一边说：“黑市上卖的都是假货。本座最落魄的时候不过是卖过灵力，什么时候卖过血？倒是这符，一年一共写不了几十张，浪费了。”

    刘丧醒了但是很虚弱，黑眼镜背着刘丧，四人出了石室。外面已经收拾干净了，饿鬼活的一只都没有，死的大致堆成四五堆。胖子随口问：“怎么不烧了？”

    殷法师说：“氧气这么稀薄，烧他做什么。”

    黑眼镜说：“这里的饿鬼很有可能被人动过手脚，像鬼母一样，用秘术将中阴身控制住，几百年不离去。若是那样，也许咱们走了没多远他们又要作怪了。”

    黑眼镜说的很有道理。中阴身是佛法的一个概念，说的是人死之后到投胎之前的一种状态，可以看做是从一道轮回进入下一道轮回之间的，短暂的课间休息。

    中阴身只有七七四十九天，但是鬼母的中阴身被困在石棺里几百年。殷法师找到了扣住鬼母中阴身的密文咒语但是还没破解，自然也摸不准这些饿鬼。

    殷法师点点头说：“那就来个人道毁灭吧。”

    殷法师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玻璃球，胖子一见叫道：“达普鬼虫!”这一叫把大家都吓了一跳，胆子小的直接开了喷射器的保险栓。

    殷法师淡定极了，说：“不惊动它根本没事，就是个普通萤火虫。”

    黑眼镜问：“那怎么样算是惊动它？”

    手一起，玻璃瓶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落到最近一堆饿鬼尸堆上。殷法师冷冷一笑说：“这样!”

    胖子见识过达普鬼虫，第一反应是跑。黑眼镜和张卫国等人也赶紧后退。殷法师双脚好似生根了一样，站着根本不动，两眼盯着火堆张开双手。

    玻璃瓶一落地就腾起一股蓝色的火焰，这是无量业火，不仅可以烧毁一切有形实体，更可以毁灭一切无形的东西。恶鬼的尸体被焚烧，灵魂也被燃尽。胖子怕极了这股火。无量业火很快变成两股，四股，八股，翻着倍地增长。隐约能看到小虫子，飞得极快，但是距离远，看不真切。

    殷法师张开双手，平地起风。风球笼罩住燃烧的饿鬼尸体和达普鬼虫，高速运转的气流不让任何东西通过。一两只鬼虫撞到风球上，像蚊子撞到电蚊拍上一样，吧嗒一声就甄灭了。

    消耗灵力转化成的强风源源不断，像一台马达加满了燃料高速运转，马达是殷法师的身体，燃料是灵力。万物有灵，只要是活物就有灵力，只不过大部分人灵力太小，不堪一用；法师灵力有大小，道行有高低，不可一概而论。

    殷法师在道上有“无冕国师”的称号，道行自然很高。灵力深不见底，源源不断，好似一个水龙头另一端连着地下油井。让强大的灵力连续燃烧，去毁灭几只鬼虫，就好比人为用大功率鼓风机卷起十级台风，只为了打落几只鸟。若不是灵力太过壕横，正常人干不出这种事情。

    黑眼镜听到背上的刘丧虚弱地说：“他们在哭。”

    黑眼镜说：“他们不该哭，应该笑，因为他们永远脱离轮回了。”

    刘丧很虚弱，闭上眼睛。殷法师燃尽一堆饿鬼后仍不收神通，而是将风球缩小，让达普鬼虫尽数触风幕而死。全部干掉之后，殷法师拍了拍手，示意大伙儿走吧。这一座塔把大家折腾得很累了，在峡谷里辨明方向又走了一段儿，胖子决定宿营。张卫国也将自己受伤的队员背了一路，非常累了，瘫在地上不说话。

    黑眼镜和另一个伙计做饭，胖子休息。殷法师先给受伤的向导送了一股真气，来到刘丧身边。刘丧挣扎着想坐起来，殷法师抬手按在他肩上。

    刘丧感到一股暖流从肩上传遍全身，四肢百骸都很舒服，在石室里受的伤似乎都不疼了。刘丧问：“这是真气吗？”

    殷法师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刘丧说：“谢谢法师一而再再而三救我。”

    殷法师不置可否。

    几人简单填饱肚子，原地休息。殷法师掏出随身带的小本子研究密文符咒。她左手熟练地夹着烟，右手拿着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眉头微微皱起，人坐在地上靠着行李缩成一小团儿。画面很安静。

    刘丧凑过来拿出手机，翻出第一个地狱塔咒文的翻译，乖乖呈上。第一个咒文三十来个字，软件识别并翻译的只有十个——这已经很不错了。首先古格文字和现代藏文有所不同，其次此行没有会藏语的向导，第三队伍里没有博学之人。手头的翻译软件自动检索古语言，从海量文字中匹配并翻译出十个字，实在给力。

    殷法师快速记下，把手机还给刘丧，突然一笑说：“刘丧，你求生欲这么强，不会是怕本座下次不救你吧？”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刘丧怎么回答？正踌躇殷法师问了第二个问题：“你第一次见本座就吓晕了……本座有那么可怕吗？”

    这两个问题都算得上是灵魂拷问了。灵魂拷问，也可以叫送命题，刘丧平时怼人很溜，现在却不知道怎么回答。殷法师笑了一下，低头研究咒文去了，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