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丧醒来要按操作流程给儿子换尿布，喂奶，拍嗝，陪玩，哄睡。这一套流程至少一个小时，忙完筋疲力尽。收拾好自己去厨房弄早饭，路过客厅看到那只白玉杯倒扣在茶几上，却不见殷洪。

    不错，就是那只刻着“水远”的白玉杯。想当初我第一次来，还差点儿让法师拿它给我倒茶呢。如果当时法师真倒了，我真喝了，那才是牛逼。

    刘丧叼着面包片蹲到茶几旁，侧耳倾听。不管是鬼是怪，都逃不过你丧五爷这只顺风耳。

    杯子似乎也感应到一个“强大”的灵体靠近，发出嗡嗡的呜鸣。刘丧没想到会来这么一出，吓得金刚钵掏出来护在胸前，大叫一声：“别动！老实点！”

    用最狠的姿势说最怂的话，大抵如此。

    “白玉杯”轻蔑地笑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刘丧说：“冤有头债有主，你是来找殷洪老前辈的，也是被他降服的。但是这儿是我家，我劝你老实待到他老人家回来，不然，我用金刚钵和三昧真火炼化了你。”

    “白玉杯”一点儿也没生气，反倒一副要合作的姿态说：“我可不是来找殷洪的晦气的。我来找你。你不想知道刘冉和殷小元在搞什么阴谋诡计吗？”

    刘丧当然知道。代号“巴别塔”的计划是两人学生时代在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情况下，纯粹在纸面上推演出来的一个虚构的“建筑”。只不过这个“建筑”的材料不是真实的砖瓦，而是各种能量。既有纯粹的物理能量：热能、动能、势能、电能、化学能，也有非常规的能量：灵力、意念力、生命能，甚至意念。

    设计方案给各式各样的能量安排了位置，并使其相互作用。一旦“塔”搭建完成开始运行，能量将从低等到高等依次转化，就像巴别塔从低层到高层一层层构建。最高一层是意念，且这层意念被推送到非常高的层级，为了通俗易懂，暂且用“天”代表这一状态。此时秉持意念的人便作为意念力的载体也到达“天”，从而实现“天人合一”。

    实现“天人合一”并不是这一疯狂计划的目的，而是手段。“天”所代表的更高的宇宙层面中蕴含更高的能量。在他们的疯狂计划中，最终将让人作为容器窃取宇宙层面的能量，这个目标也可以称为“窃天之力”。殷小元炼化了原始生气，肉身可以做到方死方生，意念又连通冰湖这个似乎有无限容量的东西，自然就是窃天之力的绝佳容器。

    不错，这个傻子又心甘情愿拿出自己的身体给人利用。刘丧对此非常不爽，也不想搭话。

    “白玉杯”好像知道他想什么，自顾自说：“窃天之力仍不是他们的终极目标。他们还想更进一步，操纵时空，取神自代。你可能不信，他们要当自己世界的创世神。”

    刘丧闭眼细品了一会儿，说：“我信。”这个疯批干出什么事情来我都信。

    “白玉杯”好像也有点意外，说：“我是认真的……我来找你阻止他们。”

    刘丧两手一摊：“不好意思，我没这个本领，也没这个动机。殷小元她做大做强，虽然是跟别人合伙儿，对我也没有坏处，我没有理由阻止……我之前磨磨唧唧不是因为担心她不能成功，只是因为不高兴她的合伙人是他前男友。我和你没有共同利益，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也不会和你合作。”

    “白玉杯”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还会再来的。”

    再来？再来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被殷洪扣在这里。刘丧完全不当一回事的带了一天孩子，直到晚上八点准备洗漱睡觉，殷洪老前辈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现形就嚷嚷道：“孙女婿，家里有什么吃的？”

    ……

    刘丧洗完碗，看见殷洪抱着杭杭，小心翼翼的拍着。杭杭在太姥爷怀里睡得很香。不过这既不能说明殷洪老爷子带孩子的本领有多好，也不能说明殷洪老爷子带孩子的本领就不好，谁让刘杭是一个重度嗜睡症患者。

    刘丧打算把孩子接过来，谁料老爷子先开口。老爷子慢慢悠悠的说道：“我有十一个儿子，两个闺女。他们又生了二十五个孙子孙女，但是我一个也没抱过……我走得很早，虽然我能时不时的回来，但天天的都在那边忙……枉死城的屁事儿太多了，那帮鳖孙无能，压根儿镇不住。”

    刘丧心里呵呵。殷小元说自己小时候的记忆有点儿错乱，好像爷爷在自己出生以前就走了，但是又好像见过爷爷，爷爷还带自己去地府各个府衙玩儿过，不然自己长大以后哪里认得。这个老头儿经常上来把孙女的生魂带下去见世面，难道是怕鬼差的衣钵无人继承吗？

    如果说位列仙班的神仙是天庭的公务员，有编制，那么殷家人就是临时工。数量大，待遇低，干的净是抓鬼除妖的辛苦活儿。死了以后也不能修成正果去成仙，还得在阴间继续当鬼差维持秩序。生前死后皆打工，几千年了还不造反，除了理由职务之便收点儿小红包，殷家简直就是天字一号的老黄牛呀！

    但是殷小元岂是乖乖受剥削的主儿?！刘丧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叫破音了：“爷爷，难不成小元她要造……”

    后面那个“反”字还没出口，殷洪一斜眼投过来一个禁声咒，刘丧的声音硬是憋在嗓子里出不来，像一口吞了一个两斤重的秤砣，难受。

    殷老爷子一边轻轻晃着大重外孙子，一边淡定地说道：“小丧呀，有的事情心里明白就行了，不用说出来。”

    刘丧先把那个大秤砣咽下去，再催动并不熟练的法术解除禁锢，开口道：“爷爷，您明知道这样却不制止，难道您也疯了不成？”

    殷老爷子微微一笑。“东党推翻青山君□□，拥立新帝，事成之前人们不也说他们是疯子吗？”

    啊！那一段爷爷辈青年时代热血沸腾的历史，刘丧突然想起来，面前的殷老爷子正是一个亲历者。殷老爷子也参加了那一场改天换日的战争，虽然和平年代重新拾起搬砖头的老本行儿，但本质上也是一个敢叫日月换新天的刺儿头。

    可是一码归一码，人间改朝换代平常事，天道怎能容一介凡人插手?这后果若是天崩地裂，阴阳失序，不就是生灵涂炭，一场浩劫吗？

    刘丧不可置信的看着殷老爷子。这位老人家像殷小元一样的人狠话不多，但又多了一些江湖中摸爬滚打学到的灵活和狡黠。他的立场到底是什么？

    殷小元在小小年纪选入法术学校，但由于不遵守校规校纪，被开除遣送回家，过着郁郁不得志的普通人生活。在学校格格不入，又对法术念念不忘，刻苦钻研并认识了齐旭接触了意念控制。之后杖落九星受四十九道天雷，法力全失远走突厥战场，目睹战友牺牲身受重伤，落下残疾失去生活保障，跌落社会底层又失去最好的兄弟。这一切经历如果是人为写好的剧本，那便只能指向一个目的，让她对那个高高在上的老天爷产生恨。恨天不公，恨天无眼。

    之后的她像开了挂一样重拾法术，降伏孽龙折取青叶，开启异域空间，炼化原始生气。毁灭、物质化、时空和创生，这四种能力拥有任何一种都可以封神，但是她却全都有！

    刘丧要是再不明白这是刻意安排的，有点儿智商对不起观众了。

    刘丧气得指着殷洪骂道：“臭老头儿，你们一伙儿还有谁？你们为了达到目的，让我的小元儿吃了那么多苦！小元儿是个人，不是你们的提线木偶！”

    殷老爷子嘿嘿一笑。“她是我的孙女，是带着业力出生的。使命如果不在她这一代完成，就会自动落在下一代身上。”

    什么？下一代！

    刘丧大叫：“等等，殷老王爷是带着业力的选帝侯，武曲星下凡。之后传给您，中间过了好几百年。您传给小元，中间隔了伯父这一代。为什么小元的业力就要直接落在杭杭身上?轮回的时间间隔为什么越来越短?”

    殷老爷子不说话，明显是在算计应该让刘丧知道多少真相。

    说时迟那时快，刘丧竟然一闪身到殷老爷子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抢回了杭杭抱在自己怀里。

    刘丧不知道那儿来的硬气说：“你们有什么事儿冲我来，不许打杭杭的主意！”

    殷老爷子嘿嘿一笑，化成黑烟消失了。刘丧极端无语。黑烟?黑烟?黑烟！你确定你不是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