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丧茫然地看着殷法师。殷法师说：“时间是一只从过去射向未来的箭，形成的轨迹便是一生。现在的自己和过去的自己相遇，如同时间线被打了个结，除了个别人有能力解开，其他人的结局只有一种，就是被这个世界主动清除。在当事人看来可能只是自己穿越了，在上帝视角看来则是分裂出两个平行世界。这就是时间法术被永久禁用的原因。太危险了我不许你进去!”

    见法师难得这么认真，又这么关切，刘丧赶紧点头说：“我不进去，这辈子都不进去。但是周明理会不会有坏心眼？要不要再试探他一回？还是干脆不管他，我们瞬移回去？”

    当然不能不管他了。殷法师第二次叫道：“周明理，滚出来!我特么知道你刚才藏了一只粽子，现在自己吃呢!挨千刀的死盗墓贼!”

    周明理从神庙后面闪身出来，果然拖着一只粽子，或者说，干尸，扔到略显尴尬的刘丧和完全不觉得自己骂人不合适的法师面前说：“姓殷的我告诉你，人要留口德。现在骂盗墓贼，子孙后代都当盗墓贼!”

    殷法师捂着自己肚子说：“特么的给老子滚!你才子孙后代都当盗墓贼!”

    见两人例行对骂，刘丧只能权当刚才看到的是幻觉，用探照灯去照周明理拖过来的那只粽子。干枯失水，皮肤黝黑，分量很轻，但是衣服和配饰保存完好。尖尖的兜帽，口袋一样的长袍，不是滕王壁画里的尖帽子还能是谁？

    刘丧带着两人一尸瞬移出去，一千八百米工作面已经被绿姆占满，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爬升。所到之处山石像被醋泡酥了的鸡蛋壳，几人在工兵接应下回到生活区，立即把通风设备全开，派四架无人机下到一千八百米深度，不间断喷洒百草枯，阻止绿姆继续向上增殖。

    百草枯是一种很难分解的化学农药，不宜大量使用。越战时美国曾在战场上用直升飞机大面积喷洒臭名昭著的落叶剂“二恶英”，造成大量森林、农田、河流被污染，土地无法耕种，百姓失去家园。更可恶的是，落叶剂除直接伤害人的粘膜和呼吸系统外，还在人体内沉积，难以代谢分解，造成新生儿畸形和死亡，夺去无数家庭的希望。

    本次考虑到万一泄密带来的国际影响，不选用落叶剂“二恶英”，而是选用农村常见的百草枯作为临时缓解绿姆进攻的武器。地下千米深度使用百草枯，虽然不至于进入地表水和浅层地下水循环，污染水土，但如果用量过大，也难保安全。喷洒几个小时后法师紧急弄来一批掺百草枯的凝胶，让工兵涂抹在一千七百米井壁，阻止绿姆上升，就像冬天给大树涂上的白油漆。

    绿姆一计不成又施一计。地下不辨昼夜，但是时间上到了晚上八点左右，在巡逻的哨兵报告暗洞里似乎有东西。

    小哥和胖爷下去查看，刘丧感觉到几声沉闷的震动，一会儿俩人上来，胖爷得意地说：“暗洞里的粽子起尸，胖爷把洞口重新炸塌了。绿姆的小粽子，甭出来了您哪。”

    底层岩石可能已经被绿姆腐蚀、失去承载力。这种情况下贸然使用□□，竟然没造成大面积塌方和连锁反应，也是命大。不过既然炸都炸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狐狸转头对郝连长说：“地下已经不安全了，让同志们分批撤出吧，最后一把交给我们。这些地耗子都死过好几次，命大。”郝连长敬个礼就去执行命令。

    胡司令站在沙盘前，招呼大家过来看。这是一个高科技的三维立体全息投影沙盘，采用数字建模技术把广阔的世界缩微成桌面上立体的模型。模型中有大家所处的深井，还有放在一千八百米工作面的声呐传回的信号，被技术人员加工后大致推算出的回声不均匀区域。回声不均匀区域长度可达十公里，最浅处深度约两千米，推断就是绿姆所在区域！

    胡司令招呼法师和周明理过来，说：“看这山势你们能想到什么？”

    周明理看过滕王墓壁画，如实说：“咱们殷法师的老祖宗滕王，以前打仗来到这儿。根据史书和墓中壁画记载，滕王打败尖帽子以后，又征调十万民夫在这里挖山。十万民夫悉数劳病而死，就地填埋在这片山中。结合整个故事来看，他似乎要挖断这里的龙脉，并将民夫的怨魂镇住、埋在几个龙气旺盛的地方，彻底破坏这里的风水。这么做的原因似乎是压制绿姆。”

    十万冤魂！这个滕王着实比较狠。

    胡司令点头说：“不错，我和王司令走另一条路线进山，本来想顺便看看几个穴位，却在这荒山野岭看到了七星槐阴阵和三元锁魂阵。殷家不愧世家。”

    狐狸十分不好意思地说：“前辈谬赞......晚辈学艺不精，还望前辈指点。这片大区域的山势原本是二龙戏珠，硬挖断几处后龙气散了。绿姆是一团原始的生气，被人为与地下真菌类原始生物结合，无限增殖、腐蚀一切，后来又被邪法妖术变成能思考行动的巨怪，为祸人间。滕王曾经引来天火烧死巨怪，压制绿姆，但是没能清除余毒，让长生丸流毒百年。晚辈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将绿姆搬到虚数空间里，让它不要在这个地球上祸害。”

    此言一出，众人一惊。虚数空间？如何把地底一个大区域搬进虚数空间？

    胡司令皱着眉头，指着沙盘说：“刚才我只想到把断了的龙脉彻底挖断，布一个龙困浅滩局，再用压胜之物布置在周围几个山头上，困死绿姆的生气，用几年时间耗干它，没想到小鬼你另辟蹊径呀！”

    胖爷打趣道：“老胡，你那些风水术都是老黄历了，现在的后浪直接玩儿空间，空间！你再不与时俱进可要被拍在沙滩上。”

    讲规矩的殷法师赶紧说：“胖爷开玩笑了，胡老前辈怎么能是前浪？再说了，没有前浪开天辟地，哪有后浪随波逐流？晚辈想到打开虚数空间，还是受前辈当年英雄事迹的启发呢。”

    狐狸说着从乾坤袋里掏出轮回珠。时隔四十年，远渡重洋踏遍千山，胡司令又见到自己当年历尽千辛万苦摸到的，凤凰胆！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胡司令激动地拉住殷小元儿，老泪纵横说：“小鬼，让我遇见你是主的安排。我和杨参谋膝下无子，你......愿意做我的徒弟吗？我想给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找个传人，不辜负当年那个带着摸金符的倒斗少年。”

    殷法师直接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叫了一声“师父”。

    胡司令递给法师一卷儿书。刘丧赶紧扶法师起来，胖爷嚷嚷道：“哎哎哎，还有我呢。当年摸到凤凰胆也有我胖爷一份儿，怎么光跟老胡叙师徒呀？”

    刘丧怼道：“胖子我跟你论平辈儿，别想当法师的长辈儿占我便宜，法师还是你女儿的师父呢。”

    胖爷：“看在小梅面子上不跟你计较！”

    胡司令不理会胖子聒噪，毕竟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转而问法师和周明理：“你们怎么打开虚数空间？”

    法师：“不瞒您说，除了无底鬼洞的虚数空间，我们还发现了两处更微小的虚数空间。我们把其中一处搬来。”

    所谓搬来，当然不是把天人塔或者滕王墓的石头莲花座凿下来、搬过来。天人塔还好说，破坏滕王墓法师第一个不同意。

    法师引人到竖井边，往地上放了一个绳圈儿。殷法师自己掏出一个铜环，这是刘丧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所谓的“门钥匙”。铜环中间有一个圆孔，法师往手上一套就消失了。

    一会儿地上的绳圈儿里出现一道乳白色、悬浊的光线。

    刘丧恍然大悟，又是单向门！现在远在张家坟村滕王墓里的法师正用另一个绳圈套住莲花座下的白光，将它传递到西南边陲的老山区里！这与其说是空间搬运的法术，不如说是空间搬运的魔术！

    周明理随便扔了一块儿石头到绳圈里，像魔术一样，石头在半空中固定不动、变成虚影、慢慢消失。被虚数空间断过一指的周明理小心翼翼用钩子勾住绳圈扩大，用另一根绳子横跨过绳圈演示，绳子中间被虚化、留下头尾两截，有气无力耷拉到地上。

    周明理说：“我们设想，根据几何原理，用一根绳子套圈，让绿姆穿过圆圈，就可以将它搬运到虚数空间。根据拓扑原理，只要将绿姆的一部分套住，就等于套住了整体，就可以让它永远消失。”

    大家正在消化巨大的信息，突然一直盯着电脑屏幕的眼镜儿工程兵说：“各位首长快看，声呐显示地下的回声不均匀区形状好像在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