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特案组顺藤摸瓜，找到他们三人交集的时间点，去学校档案室翻出来的存档照片。

    已经快四十年过去了，耿天临都已经忘记他们三人曾有过如此美好的大学时光，落在照片上的眸光微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

    但很快又不着痕迹地收回，面无表情。

    “这个。”上官晏拿出一张连云舟在安然疗养院登记用的个人照，放在那张泛黄的三人照旁边，用指头点了点上面挂着职业笑容的脸。

    “连云舟，昨天杀了郭为，制造汽车爆炸，还有试图绑架你的这个人，原名叫连峰，是连岳的儿子。”

    耿天临的表情终于绷不住，露出惊愕！

    那个凭一己之力就毁了他创立十几年的灵修会的人，居然是他室友的儿子。

    他还有些不信，身体前倾，死死盯住照片上那个英俊的年轻人，眼波在连云舟和连岳之间流转，在对比两人的遗传特征。

    确认上官晏没有骗他后，耿天临松弛的眼皮下，藏不住阴寒眸光。

    “他妈的，原来是他们两父子！”他愤怒咒骂。

    昨天连云舟刚进他房门就一刀割喉郭为，他都还没来得及搞清状况，又被连云舟用有迷药的手绢放倒。

    上官晏板着脸，把问题引到正题上：“知道他身份后，你应该也清楚他绑架你，是跟当年龚一鸣的案件有关，对吧？”

    耿天临布满细小皱纹的唇皮拉直成一条直线，眼骨碌不安地扫过上官晏的脸，又看看她身边那个一直不发一言，但全程眼睛如鹰隼般凝视他的男人，不知什么来头。

    “我没什么可说的。”他嘴硬道。

    现在警方顶多就是抓到他搞邪教，昨天死人的事件也不是他的责任，如果他们要他交代邪教的事情，他可以坦白承认，这样量刑上，让律师争取争取顶多就是十几年。

    但如果承认了当年龚一鸣案，那可就不是坐牢这么简单了，他没那么傻。

    “休息一下吧。”韩奕幽幽开口了，他的睫毛在顶光下投射出暗影，眸深意味不明。

    “行，那就把他晾这里？”上官晏问。

    “算了，这审问室空调开得大，怪冷的，别回头把这老头冻病了，说我们不人道。”

    耿天临不懂发生了什么，有点茫然地看着两人。

    审问不是才刚开始吗，这才几句话就要休息？

    不过这位警官说房间里空调开得大，可能刚才他太专注在连云舟的身份上了，都没意识到自己微微的发抖是因为冷，不是因为生气。

    耿天临下意识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上官晏：“那他怎么办？”

    韩奕侧目，对着门口喊了一声：“子默！带犯人先去拘留室！”

    荣子默在门外候半天了，韩奕话音刚落，他就推门进来，为难道：“咱没有空的拘留室了，刑侦一支队昨天抓了三十多个涉黑的地痞流氓等着审呢，他们把所有的拘留室都‘承包’了。”

    韩奕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只是暂时羁押他进去，随便丢那个笼里，和他们挤挤。”

    “好嘞。”

    耿天临一脸无所谓，跟着荣子默走了。

    身后，韩奕和上官晏对看一眼，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

    耿天临缩坐在墙角地上，装模作样地打坐，上了年纪单薄的身体在孤灯的阴影中显得尤为萧瑟。

    他这样不是真的为了静下心来冥想，而是为了躲避拘留室里乌烟瘴气的环境，和那些对他不怀好意的好奇眼光。

    一间不过15平米的房间里，已经挤了10人，看到警察又把他丢进来，第11人。里面顿时怨声载道。

    耿天临见里面清一色个个是面露凶相，左青龙，右白虎的青壮年，心里有数这些人最好别惹。

    他视线不敢和任何人对接，两张1.2米的窄床已经被人霸占，就是有空位他也不敢坐这些人中间，所以识相地找了个墙角自己待着。

    “大哥，您看这老头是道士吗？”

    “哼，穿个白袍就叫道士了？那我穿件袈裟，是不是立地成佛？”

    “也对也对，真是道士警察抓他干嘛。”

    另外有人附和：“看他装神弄鬼的样子，不是卖‘仙药’进来的吧？”

    “哈哈哈，包治百病那种？”

    “跟富婆重金求子一样，这年代还有人信？动动嘴皮子就能赚钱可比咱们轻松多了。”

    “老五，你这么羡慕，要不你去找他拜师？”

    哈哈哈哈，周围人开始起哄。

    耿天临全都听在耳朵里，知道都是些不好惹的地痞，对于他们的调侃只能装作置若罔闻。

    早晓得这种情况的话，他当时肯定就要求待在审问室等上官晏他们了，冻点就冻点，总比在这里提心吊胆强。

    “诶，老头，你卖的什么药呀？”

    有人来找他麻烦。

    耿天临一动不动，眼睛也不敢睁开，这时候真希望自己如瞎编的“大师”一样有法力，能让他变透明。

    “他妈的，我大哥问你话呢，装聋作哑是吧？”

    耿天临怯生生虚眯起眼，眼见一个染着黄毛，手臂上有蛇纹身的年轻人，来者不善。

    正值他不知所措时，铁栅栏外响起一声正气的喝厉：“喂！干什么？”

    是荣子默。

    他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人，只是因为荣子默身高一挡，耿天临看不清。

    前一秒还凶神恶煞的黄毛，立马嬉皮笑脸，客客气气道：“没干嘛没干嘛，就是坐得腿麻了，活动活动。警察叔叔，我们都进来一晚上了，这什么时候放我们呀？”

    “让你们进来度假的是吧？给我坐回去！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提问了！”荣子默冷着脸，肃然道。

    黄毛悻悻地离开耿天临身旁，其他人也哑火了，不敢再吱声。

    耿天临认出荣子默就是刚才带他来拘留室的人，胸口悬着的心撂了下来，赶紧提起白袍的下摆站起，抓住金属铁栅栏，迫不及待道：“是带我回审问室吧？快快，我准备好了。”

    “不急，我们韩副队的茶都没喝完呢？再等等。”荣子默说完，侧身，让出视线给身后的人，“你确定你要见他吗？”

    “嗯。”

    耿天临看见吭气的男子，身上穿着橘黄背心，手上戴着手铐，头发已经剃成了平头，典型的服刑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