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歆瑶一窒。

    还以为自己喝醉出现幻觉了，哭声戛然而止。

    直到那股重量还在头顶上，还轻柔地摸了摸，干哑的声音虚弱地响起，“别……哭……疼……”

    宋歆瑶的心提了起来，确定他醒了，连忙抬起头，紧紧握住厉司然的手，生怕刚才的声音稍纵即逝。

    “司然，你醒了吗？是吗？”

    厉司然努力睁开眼睛，虚弱地笑笑，“感觉有点吵……就醒来看看。”

    宋歆瑶激动疯狂掉眼泪，“早知道是这样，我就早点进来吵你了！”

    说着，她呜咽一声又哭了。

    哭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连忙去找医生。

    医生来检查过后，神情终于放松，“恭喜，手术很顺利。”

    宋歆瑶双手捂脸，无声哭泣。

    他醒了。

    他没事了。

    厉司然看着她又哭又笑，虽然还很虚弱，唇角却扬起愉悦的笑。

    宋歆瑶急忙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纪成双等人，包括林颐。

    纪成双和厉云霆刚完事。

    同时收到微信消息，对视一眼，二话不说下床，换衣服赶往云清医院。

    池旭然在警局加班，跟重案同事搜集厉湛弘的罪证，一看到微信，吩咐下属后，匆匆跑出警局前往。

    顾辛城喝完酒回来，刚从浴室洗完澡，吹干头发，拿起手机一看，惊喜跳上眉梢。

    几乎不容迟疑，换衣服赶去。

    林颐在睡梦中醒来，看了眼手机，顿时睡意全无，喜极而泣，哭声吵醒了厉陌北，引得一阵不安。

    “做什么呢？”

    同时打开了床头灯。

    林颐迅速掀被子下床，激动地哭着说：“司然醒了。”

    厉陌北一愣，不为所动。

    林颐怒瞪眼他，“你就继续在这生气吧，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儿子！十六年了，你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没感觉的？”

    厉陌北哼了声，“我没这么自私的儿子。”

    林颐没工夫跟他吵，自顾换了衣服出来。

    看厉陌北还保持那个姿势躺在床上，她满脸失望，一句话也没说，立即赶往医院。

    除却纪成双和厉云霆，其他人几乎前后脚同时赶到医院。

    厉司然被安排到了私人病房，瞬间，病房里挤满了人。

    几人都默契地让给林颐来到床边，一脸慈和地关心问：“孩子，好些了吗？”

    “你感觉怎么样？饿不饿？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颐一口气问了很多，嘘寒问暖的，明明长得特别雍容高雅，此刻却和寻常母亲没啥两样。

    都是在关爱自家孩子。

    厉司然脸色恢复了些，却也还有些苍白。

    他笑，“妈，我没事，你一路赶来要不要喝点水？”

    林颐拿起他的手握住，握了又握，激动得说不出话，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又忍住。

    半晌，她红着眼说：“醒了就好，醒了就一家团聚了。”

    她又瞥了眼床另一边的宋歆瑶，意有所指道：“等过阵子，你调养好了，就带歆瑶回家，一家人正式吃顿饭。”

    宋歆瑶表情愣住。

    池旭然手肘推了她一下，“听到没？弟媳。”

    声音落下，其他人都笑了。

    唯独宋歆瑶，一脸错愕，久久没能反应过来。

    好久，她才说：“我，我吗？”

    “你不是叫歆瑶？”林颐忍不住笑。

    这段时间，她看得出来宋歆瑶对厉司然的在意，流溢出满满的爱意。

    不管是任何人，都想找到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人。

    其实比起纪成双，宋歆瑶真的更要适合厉司然。

    起码，两人相互奔赴。

    宋歆瑶呆呆点了下头，还有些不敢相信。

    明明酒量好的不行，但今晚上，她感觉自己喝醉了，几次出现做梦似的感觉。

    厉司然宠溺的看了眼她，“妈在等你表态呢，你要和我一起回去，一家人吃饭吗？？”

    “好啊，当然好了，我求之不得。”宋歆瑶使劲点头，端端正正站着，模样乖巧，脸上满是激动的笑容。

    林颐满意地笑了，又拉着厉司然的手，感受着他的温度，看着他消瘦的脸。

    确定他是真实的。

    她的儿子，真的醒来了。

    林颐眼看着天要亮了，及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厉望山老爷子。

    池旭然和顾辛城走到床边，直勾勾盯着厉司然，看了好半晌，厉司然率先开口。

    “我言而有信，去鬼门关走一趟回来了。”

    池旭然道：“算你小子讲信用。”

    顾辛城欣慰地笑，“我一直信你。”

    三人对视眼，默契笑出声。

    池旭然双手插入牛仔衣服兜里，从来都是愁眉紧锁的脸上，终于舒展开爽朗的笑容。

    这些年来，没有任何一次，能像这一刻那样，笑得那么开心，毫无忧虑。

    厉司然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似乎更开朗了些。

    他半开玩笑，“阎王爷说你们还在人间，不忍分散我们，我当然要回来。”

    “你还说呢，都昏迷好几天了。”宋歆瑶嗔道，心里却暗暗庆幸，感激。

    顾辛城点头，“确实时间太长，这点我认同。”

    池旭然抬了下下巴，“这段时间一直是歆瑶在外面守着你，等着你，你要好好对她。”

    “她对你的情意，我们都看得出来，将来要敢辜负她，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有大哥罩着，宋歆瑶挺起胸膛，“听到没，以后你要好好对我，要敢对我不好，我找旭然哥告状。”

    厉司然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揉了揉，柔软的触感令他整颗心都被温暖到了。

    他深情凝视宋歆瑶，“我会的。”

    简短的三个字，却是有力的承诺。

    宋歆瑶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有一股甜蜜溢出来扩散开，脸都红了，娇羞地低下头。

    天知道她现在有多高兴。

    窗外，燃放起烟花。

    点缀着凌晨的夜，迎接黎明。

    纪成双和厉云霆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终于抵达医院。

    两人步伐飞快，来到病房门口。

    正好，窗外烟花绽放，照耀的病房内一片光明，璀璨旖旎，美得令人窒息。

    刹那的光线，照射在他们脸上。

    半明半暗，脸上却都挂着满足的笑容。

    纪成双眼里一片惊艳。

    收敛视线，看着床上的厉司然一脸欣喜，“你可算醒来了，阿然哥。”

    宋歆瑶准备让开位置，给纪成双过来。

    手却被厉司然握紧，显然不让她离开的意思。

    她一愣，心里暗自窃喜。

    厉司然对纪成双温和笑笑，“让你这丫头担心了。”

    纪成双瞧出他们的小动作，满心欢喜，“醒了就好，我们都在等你，尤其是歆瑶，这段时间日日夜夜守着你，你瘦了，她也跟着瘦了一圈。”

    “没错，醒了后，我们还有好消息告诉你。”厉云霆低笑了声，手搂在纪成双的腰上。

    厉司然神色淡然，扭头看向宋歆瑶，情不自禁露出一脸柔情，“应该没有好消息比得过，我和歆瑶以后能做一对真正的夫妻了。”

    “那倒是，现在你知道没什么比身体更重要了吧！”池旭然看完烟花，收回目光往他这边看过来。

    “不过云霆要说的这个消息，你听了一定很开心。”

    眼看着他们这个模样，厉司然似乎猜到了，“关于厉湛弘的？”

    “没错，云清和云丰通力合作，开启十六年前格林大厦火宅一案的调查，当然，也下达了对厉湛弘和倪天的通缉拘捕令。”

    厉司然当时已经在做手术，不知道后面厉湛弘被带走的消息。

    却也知道，现在情况应该在他们的掌控范围之内。

    琢磨了一番，他看向厉云霆，“你这边有什么安排？”

    厉云如实道：“倪天当年参与杀害我父母一案，十六年前又害的格林大厦上百条人命，死罪难逃。”

    “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但为了确保家人的安全，先前已经跟我谈妥了条件。”

    池旭然追问，“这么说，倪天答应做污点证人，指证厉湛弘？”

    “自然不会这么简单。”

    厉云霆深色的眸子里滚动着一股情绪，嗓音更低沉了些，“仅仅是坐牢，只会便宜了厉湛弘。”

    “什么意思？”

    病房内所有人都看向了厉云霆。

    问话的是顾辛城，想到那的非常手段，忽而猜到了什么，“云霆，你有什么计划，可以跟我们说说。”

    纪成双疑惑的眼神也看向了厉云霆，“趁着大家都在，不如你直接说说？”

    厉云霆抬手理了理她的发，温柔的笑，“这件事我都安排好了，你只管等我结果，好吗？”

    纪成双眸子里透着不安，“会对你造成危险吗？”

    “不会。”

    厉云霆语调调柔，“为了你，我一定会保全自己。”

    纪成双信他，没有再往下问。

    他太清楚厉云霆的为人，从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尤其不会做伤害她的事。

    他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早就形成了默契。

    “好。”

    纪成双觉得这群男人有话要说，所以跟宋歆瑶离开了病房。

    两人一同下楼。

    这段时间因为厉司然的事，宋歆瑶一直没休息好，眼圈下方透着乌青。

    但她此刻丝毫没有疲惫，反而一脸笑容，满面春风。

    “想笑就笑，憋着不难受吗？”纪成双偏头看她，跟她一同进入电梯，忍不住逗了句。

    宋歆瑶挽着她的手臂，抿嘴笑，“这个时候你就别开我玩笑了，再说了，你看看自己手上的是什么。”

    纪成双看了右手无名指上，才被厉云霆套上的求婚戒指。

    眼底的柔情瞬间溢出来，宋歆瑶尽收眼底，“看来你们昨晚有什么好事发生，还不快老实交代？”

    “昨晚云霆出现在电视台，忽然跟我求婚，我答应了。”纪成双也不藏着掖着，尤其对宋歆瑶完全没有秘密。

    提起这些的时候，她声音虽然轻柔，却掩盖不住的喜悦。

    宋歆瑶惊呼一声，“求婚这么重要的事，我居然不在你身边，这太可惜了！！”

    纪成双无奈地笑笑，抵达一楼，跟她走出电梯。

    “这段时间这么多事，我也没料到他会忽然求婚，事出突然，但我觉得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爱厉云霆，爱了十六年。

    之前离婚，是以为不被爱，以为不匹配。

    现如今经历了那么多，她只想珍惜眼前这个男人，再也不想放手了。

    宋歆瑶感慨：“你们这么多年感情，不说你对厉云霆怎么样，就说这段时间以来，他爱你毋庸置疑。”

    “成双，我觉得合适的两个人在一起，没有什么不合时宜，只有够不够爱。”

    这话莫名多了几分哲理的味道。

    纪成双挑眉，“我们两人的聊天，突然就升华了，不得不说，经历会让人成长，尤其爱情。”

    宋歆瑶想了想，不可置否。

    两人去了医院楼下的自助咖啡机前，扫了几杯咖啡。

    等咖啡过程中，宋歆瑶对纪成双说，“刚才司然他妈妈叫我之后，跟司然一起回家吃饭，成双，你说她这是不是认可我了啊？”

    纪成双温柔的脸上浮起抹惊喜，“当然啊，这就代表，他们接受了你，从今往后你和司然，和厉家就是一家人。”

    宋歆瑶嘴角弧度弯起，压都压不住。

    心底又激动，又紧张。

    都还没去呢，就开始想象那天应该穿什么，看到他们要怎么称呼。

    纪成双看出来了，噗嗤笑出声，“虽然很理解你的心情，不过别太紧张，你就做自己就可以。”

    宋歆瑶不安地眨眼，“可以吗？”

    “当然可以。”

    纪成双有感而发，“以前我和云霆一起的时候，也会想很多，想要赢得他身边所有人的喜欢。可后来发现，这些都比不上云霆爱我。”

    “只要他爱我，愿意跟我一起，其他人不喜欢也没关系。”

    宋歆瑶听完，真的觉得她变了很多。

    以前思前想后，左右顾虑，是个忧心忡忡的人。

    想到这些，不禁笑了，“之前你要会这么想该多好，这样就不会和云霆分开了。”

    纪成双想了想，抿嘴轻笑，拿起咖啡，两人一起往回走。

    “其实经历了也挺好，起码能知道他爱我，这是分开后唯一让我感到惊喜的。”

    宋歆瑶想想也是。

    倘若没有这一次的分开，兴许他们之间还一直误会着彼此。

    这不免让她想到了和厉司然之间。

    虽然不如他们经历的多，却也因此发现彼此的心意，从而走到一起。

    多好啊。

    她爱他，没有道理。

    ……

    “真要这么做？”

    病房内，池旭然知道厉云霆的计划，不由惊了一下，心底多少有点不放心。

    厉云霆淡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池旭然一下子回答不上来。

    在警局重新整理证据发现，足以让厉湛弘定罪的那些证据，之前已经被破坏。

    倘若厉轩霖找律师周旋，倪天也出来指证，也未必能判处死刑。

    这一点不止他们，顾辛城和厉司然也想到了。

    顾辛城思索片刻，说：“云霆这个计划虽然冒险，却的确是个好办法，我赞同。”

    厉司然眉眼透着犹豫，“会不会对成双有影响？”

    “一旦失败，会有。倘若成功，对我们都有好处。”厉云霆如实回答。

    这样引起了池旭然的不解，“既然如此，你还要这么做？”

    厉云霆冷峻的面容上没有半分迟疑，“十六年前的事，除了我不记得，你们都记得。”

    “当年阿然差点为她付出生命，这十六年来，她过得也不好受，她也想为当年的事出一份力，否则，她这辈子都会感到遗憾。”

    纪成双和宋歆瑶刚好回到门口，听到厉云霆说的这番话。

    宋歆瑶吃惊，压低声音，“厉云霆现在好懂你啊。”

    纪成双也觉得是，心里感到惊喜和满足。

    想到以前厉云霆的性格，会做一些，自认为对她好的选择。

    现如今，已经会发自内心，为她考虑了。

    她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又更进一步了。

    不但彼此信任，还更加深爱对方。

    以对方的情绪为首要考虑目的，这是在一段感情里面，最重要的东西。

    纪成双想起昨晚厉云霆说要来一场直播的话，似乎猜到了他要怎么做。

    推门而入，清冷的眸子坚定地说：“云霆说的没错，即便影响再打，让我失去主持的工作，我也愿意。”

    几个男人纷纷看着忽然出现的纪成双，错愕了几秒，又一同露出笑意。

    顾辛城无奈道：“早猜到你会这样了。”

    “好，就让十六年后的我们，一起打这场战！”

    纪成双看着他们，仿佛回到了十六年前。

    她生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

    妈妈不在家，姐姐寄宿学校。

    发着高烧的小成双，病的迷迷糊糊，听到外面哥哥们喊她，她也没有力气起来开门。

    最后，是他们协力把门撬开，看她病的跟一只煮熟的汤圆一样。

    脸圆圆的，滚烫滚烫地红。

    哥哥们急的去买药，回来后让小成双吃下，这才退烧了。

    当时的辛城就去煮了点粥给她吃，把糖当成盐放进粥里，小小的成双多懂事啊。

    难吃到皱着眉头了，还强撑着说好吃。

    后来还是让厉云霆发现了，毒舌道：“脾气这么好，看来哪天被下毒了，你也会吃着说谢谢。”

    辛城一脸着急，连连摆手，“不是，我看错了，把糖当盐了。”

    小成双却笑着安慰说：“没关系的辛城哥哥，还是很好吃呢。”

    “傻瓜。”

    阿然哥摸摸她的脑袋瓜子，又去厨房重新给煮一碗面。

    厉云霆怕会失败，也去帮忙。

    辛城说：“我来告诉你们，哪个是糖，哪个是盐……”

    小成双从房间出来，看着哥哥们在厨房忙碌，齐心协力给她煮面的身影，心里早就被他们住进来，容不下其他人了。

    这场战，她要跟他们一起打！

    ……

    次日晚上，七点。

    纪成双一身黑色职业装，搭配白色内衬，走上了新闻直播间台前。

    今天她特地申请专人直播，不要搭档。

    新闻如常播报十分钟后，纪成双眼下方玻璃柜子里的手机屏幕亮起，出现厉云霆发来的消息。

    随后，神情变得肃穆，“全国电视机前的朋友们，关于十六年前格林大厦火宅一案，今天就让我纪成双，带大家去了解下当年的真相……”

    紧接着，屏幕插播另外一条直播画面。

    厉湛弘的脸出现在画面中，笑得狰狞，“调查？现在他们什么证据都没了，十六年前的事，根本奈何不了我们，你怕什么？”

    他显然不知道，自己出现在了直播里面。

    倪天的身影忽然也跟着走进画面，斥责道：“厉湛弘，上百条人命！这么多年，难道你不会睡不着吗！”

    厉湛弘嗤笑，不以为意，“为什么要睡不着？当年要不是他们拒绝搬走，我也不用为了发展，得到厉氏集团的掌控权，最后走上那一步！”

    “是他们逼我的！他们阻碍我，那就全都该死！”

    电视机前，乃至网络上所有看到直播的人，瞬间哗然。

    纪成双听到这里，握紧拳头，眼底一片冷凛的恨意，眼泪忍得眼眶通红。

    原来，还真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