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成双声音微颤，“你怎么来了？”

    厉云霆想说路过的。

    话到嘴边，垂眸瞥见她水雾般的眸子泛着脆弱，说了实话，“来找你。”

    纪成双心弦像是被人弹了一下，心底泛起涟漪。

    安柔疼得眼泪直流，捂着下巴站起来，“云霆，我好疼，你能不能带我去医院？”

    鲜血渗过指缝，把手都染红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尤其脖子上还有淤痕，像是被人狠狠折磨过。

    厉云霆神色又变得冷峻，一步步逼近，“帮你？害死我的孩子还不够，还想伤害成双？”

    安柔脸色煞白，“不是，我没有，我只是一时冲动……”

    “云霆，我没有害死你的孩子，不关我的事，那不是我做的。”

    厉云霆眼神阴鸷，眼底怒色升腾，“这些话，留给跟警察说。”

    安柔脸色一阵白一阵青，“你什么意思？你想对我做什么？”

    厉云霆眼底没有半点温度，“到了警局，就什么都知道了。”

    话音落下。

    一阵警笛声传来，由远而近。

    很快，警车停下，快速下来好几个蓝衣警察，快步走向安柔。

    “安柔，现在我们警方怀疑你跟之前一桩车祸交通命案有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安柔如遭雷击。

    连连后退几步，身体轻微晃了几下。

    事情太过突然，她看起来还在状况之外，好半晌才找回声音，“调查什么？这跟我没关系，为什么要我去调查？不，我不去……”

    鲜血干涸，糊了一下巴，脖子和衣服都有血迹。

    满脸恐惧又抗拒的样子，像个精神失常的人。

    但由不得她再怎么反抗，最后还是被警察带走。

    直到警察远去，纪成双冷静下来，等厉云霆回到面前，抬头望着他，“之前车祸的事不是都结案了吗？”

    提起这件事，纪成双平静的内心被激起反应。

    海浪澎湃，难以释怀。

    那是她和厉云霆第一个孩子，就这样失去了。

    厉云霆漆黑的眸子凝着她，语调调柔，“我向你保证过，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纪成双心脏鼓了下，“警察是你找来的？”

    厉云霆没承认也没否认。

    一直安排保镖在暗中保护纪成双。

    保镖说安柔来了这。

    正巧他要收网，把安柔犯罪的资料交给了警察，就直接通知他们过来了。

    他眉心微蹙，“刚才有没有被吓到？”

    在生死一线的时候，纪成双想到了厉云霆。

    满脑子都是他，生怕再也见不到了。

    所以想都没想，第一时间抱住他。

    如今冷静下来，她又顾忌冯俏和他的关系，“我没事，刚才多亏你出现。”

    厉云霆知道她刻意疏离，默了默，“先回去再说。”

    纪成双想到刚才，对厉云霆太过激动和依赖。

    心里瞬间变得不安，生怕这么下去，永远离不开他。

    连忙拒绝，“不用，我这边有车。”

    厉云霆皱了皱眉，薄唇淡淡吐出一声嗯，“那你小心。”

    随即，转身迈开步伐。

    纪成双忽然开口叫住，“等等。”

    厉云霆回头，眉梢微挑，“改变主意了？”

    纪成双一心都在安柔被抓去调查的事上，“调查结果出来，希望你能告诉我。”

    时隔三个月，她想起无辜离去的孩子，依然心如刀割。

    她等这个公道和结果，已经等了很久。

    厉云霆绷着冷峻的面容，眼眸黯淡，“放心，答应后你的事我会做到。”

    纪成双客气疏离，“谢谢。”

    厉云霆走了，纪成双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呆，保姆车在面前停下。

    秦素素从车里下来，连连道歉，“对不起纪小姐，刚才塞车。”

    “没关系。”

    纪成双还有事跟她聊，上了车就问，“素素，你小姨是知名设计师，苏氏集团的总裁苏名川跟她关系匪浅，他想见见你们家人。”

    秦素素两眼发亮，“好啊，我马上打电话回去问问。”

    纪成双点点头。

    电话拨出去后，秦素素就跟外公外婆请示，那边爽快答应。

    挂了电话。

    她一脸欣喜，“外公答应了，随时能过去。”

    纪成双颔首，“好，我跟苏大伯约个时间。”

    秦素素满脸期待。

    找了这个多年，终于有点眉目了。

    反观纪成双，心事重重。

    夜幕降临，华灯旖旎。

    她吩咐：“回一趟云清。”

    秦素素惊讶，“现在？要不要通知歆瑶姐？”

    素素比歆瑶大，但是对她一向尊称。

    宋歆瑶还在倒时差，纪成双不想让她太累了，“不用，我们直接回去。”

    于是给宋歆瑶发消息，给她说了声。

    半路的时候，纪成双经过一家蛋糕店，买了傅湘文最爱吃的榴莲慕斯双拼蛋糕。

    晚上十一点，抵达云清。

    傅湘文坐在沙发上，拿着沈知秋的照片陷入挣扎。

    她是在纪成双出国第二天回来的，期间还去找了一趟杜文松。

    把能骂的话都骂了，却依然不觉得解气。

    害怕，担心，不安等情绪折磨着她。

    杜文松等她骂完了，白她一眼，“她都这么大了，对这件事有知情权，你还想瞒着到什么时候？”

    傅湘文怒道：“跟你没关系，你少管闲事！”

    杜文松撇嘴，“她给了我钱，以后我都能不管，但我告诉你，只要纪成双找到这个医生求证，就什么都清清楚楚。”

    “纸包不住火，迟早会穿帮的，成双对你也不错，就算告诉她真相，她也不会生你的气，你怎么能那么自私！”

    傅湘文被这些话戳到了，渐渐平静。

    之后什么也不说就走了。

    傅湘文想起过往种种，满面愁容，深深叹了口气。

    纪成双开门进来，她以为是纪成欣，“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抬起头。

    看见面前的人时，不由得愣住，随即变得惊喜，“你怎么回来了？”

    知道纪成双回了国，却没想到会大老远，从云丰回来云清。

    纪成双是自己上来的，让秦素素和司机去附近开了间房先休息。

    她手里拎着买给傅湘文和纪成欣的礼物。

    扯了扯唇，轻笑，“买了礼物给你和成欣，下了新闻就过来了。”

    傅湘文拍拍身边的位置，“来，先坐下，出去这一个星期，都还好吧？”

    “看杂志说，你成了那个知名品牌的设计总监，听人说，那是个很有名气地位的品牌。”

    纪成双坐下，一边打开礼盒，“是，白蒂是设计之父，她是夏粒的师父，她们都很看好我。”

    她买给傅湘文的是一些海外保健品，另外还有一款名牌包包，是爱马仕的，价格将近一百万。

    傅湘文替她开心，“看着你一步步走到今天，真不愧是我女儿，厉害。”

    看了看那款包包，款式端庄大气，很适合她这个年纪。

    她又心疼，“干嘛花这种钱，平时我也用不上，买这么贵的太浪费钱了。”

    纪成双垂下眼眸，一脸认真，“你是我妈妈，对你好，买东西给你都是应该的。”

    她以前跟傅湘文的感情很淡薄。

    感情没有太好，不是很亲近。

    却也知道，当年全因为母亲太忙了，没时间陪她们姐妹两。

    纪成双又拿出一张银行卡，“这卡里有一百万，你先用，花完了再跟我说。”

    傅湘文红了眼圈，把卡塞回去，“你之前给了不少钱，都存在银行吃利息，够用了。”

    “你现在又是主播又是设计师，也要好好装修自己，钱你留着用。”

    纪成双坚持给她，又被塞回来。

    她心里一阵酸涩，感到内疚。

    这一趟回来，本就是为了杜文松说的话回来的。

    母亲时时刻刻都在替她着想，她要是问了，还不知道多伤母亲的心。

    纪成双顿时放弃了这个想法，抱着傅湘文的手臂，歪头靠着，“妈，以前你太辛苦了，以后我会努力，给你过上好日子。”

    傅湘文鼻头发酸，眼圈红了又红，“说什么呢，妈妈对你们好天经地义，这些年你们不嫌弃妈妈给不了好日子，现在反而……

    反而对我这么好，又都那么出息，说真的，我羞愧。”

    眼泪唰的掉下来，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声音也是哭腔。

    纪成双察觉到了，不敢抬头看，她强忍眼泪，“你已经很厉害了，供出两个大学生，没有你那些年的辛苦付出，我和姐姐早就辍学打工了，又怎么会有今天。”

    傅湘文眼泪掉的更凶猛。

    纪成双越懂事乖巧，她就越内疚。

    这孩子从小到大都那样，从来不会说一句不好，特别会替别人着想。

    受委屈了，也是默默承受。

    傅湘文心疼的厉害，没能忍住痛哭出声，眼泪和鼻涕糊在一起。

    纪成双眼泪也使劲往下掉，用力抱紧母亲，轻轻拍着她后背安抚。

    过了好一会儿，傅湘文哭完，抬起脸，“成双，你今天特地回来，是不是有话要问妈妈？”

    她像下了个决心。

    纪成双愣了几秒。

    身体前倾，抽了几张纸擦了擦眼泪，又拿干净的纸亲手帮傅湘文擦。

    她想安慰母亲，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听说，总是愁眉苦脸，打麻将会输。”

    傅湘文皱眉，三两下就把眼泪擦了个干净，“是是是，是有这说法，霉运容易找上来。”

    纪成双觉得她这个样子好可爱，情不自禁笑了。

    笑完了，她打消来时的念头，“没什么想问，等妈妈有什么想跟我说的时候再说。”

    傅湘文神色一滞。

    她犹豫片刻，拿起身旁的相框，“你今晚来，是想问关于她的事？”

    纪成双抿唇笑，“本来是，但是现在不想问了。”

    傅湘文还没决定好，到底要不要说。

    看出她犹豫，纪成双也不着急，把榴莲慕斯蛋糕打开。

    “知道你爱吃，给你买了点，都说吃甜的心情能好，我一直用这招。”

    纪成双很快切了一小块，递给傅湘文。

    傅湘文眼眶泛热，接过来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人在不安的时候，吃甜的确实能补充能量。

    有些事，即便现在不说。

    有朝一日，也如杜文松说的那样，纸包不住火，总会被发现的。

    傅湘文丢了蛋糕纸，看向纪成双，眼神变得坚定，“成双，你是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杜文松说的话是真是假？”

    纪成双内疚，“对不起，妈，我……”

    “别道歉，你没错。”

    傅湘文指着照片里的沈知秋，不再隐瞒，“杜文松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是你的亲生妈妈，她才是。”

    纪成双感觉有什么在脑子里炸开。

    怔怔看着傅湘文，还以为听错了，“妈，你说什么呢？”

    傅湘文做好面对一切结果的准备，“我不是你妈妈，沈知秋才是。”

    纪成双还是不敢相信，脸色苍白，脑子更是空白。

    她好久才冷静下来，艰难扯了扯唇，“怎么会？妈妈，你是不是生气了，故意这么说？”

    傅湘文知道她一时半会不会相信。

    尤其杜文松给了她当年的医生联系方式，她也一直没有联系。

    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纪成双顾及到她，怕她知道了难过。

    这个孩子，总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傅湘文走到这一步，就不打算再退缩，握起她的手，“成双，妈妈跟你说的，都是真的。”

    “沈知秋当年未婚先孕，无法面对家人，生下你后，又知道自己患了胃癌，迫不得已，就求我收养你。”

    “当时的杜文松，苦苦追求沈知秋，后来知道她有女儿，又患了癌症就跑了，没想到这不要脸的东西，这么多年了，还敢找上我要钱。”

    纪成双听完这些，身体直直往下坠。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看她脸色苍白，傅湘文心咯噔一下，“成双，你还好吗？”

    纪成双眼睛酸酸胀胀，内心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是有怀疑过。

    却一直都相信母亲，就算杜文松给了出生证明，母亲一栏写着沈知秋，她也还是不信。

    她不想求证出生证是真是假。

    没想到，原来她真的不是亲生的。

    她的母亲另有其人！

    纪成双感觉像是有什么断了似的，所有的坚持随之崩塌。

    傅湘文看她一言不发，脸色惨白，顿时被吓得不轻，“成双，你说话，你别吓妈妈。”

    纪成双红着眼，颤声道：“沈知秋是我妈妈，那么苏名川就是我爸？”

    她声音抖得厉害，险些哭了，“妈，所以我就是苏名川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