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霁问：“自杀森林有其他入口吗？”

    那名乘客便摇头，说不知道。

    它的嘴角翘起的到诡异的弧度，盯着江霁缓缓说道：“青木原那么大，总有别的办法离开。”

    江霁仔细看了看坐在自己前排的乘客。

    他裹着一件藏青色外套，戴着看不出颜色的鸭舌帽，鞋子周围都是泥土，看起来还很湿润，脖子上有一道紫红色的缢索痕迹，眼球外凸，说话时有些含混，盘在嘴里的舌头过长，嘴角浮着白沫。

    冲锋衣，慢跑鞋。

    像是户外爱好者的打扮。

    公交车上的乘客，都来自沿途的站点。

    这个乘客的站点应该就是自杀森林了。

    白衣校长很久之前搭乘12路公交车前往了「自杀森林」，如果这就是前往「自杀森林」的唯一路线，那么白衣校长的这段路程也只有去，没有回。

    校长分成了白衣和黑衣两个形态，应淮昨天追着黑衣校长离开，没能成功刀了黑衣校长。

    猴子国的几个新生就是被游荡在学校里的黑衣校长击杀，又被躲进了绿化带的江朗月目睹。

    这几人运气不好，碰到的黑衣校长明显是饥饿状态，比之前阿金他们撞见的时候速度更快。

    他们之中有一名异能者，但根本不是鬼物的对手，黑衣校长吃掉那几名新生后还意犹未尽地四处游荡，寻找没有散去的人味儿。

    还是被青木丛上农药残留的味道覆盖，才让死死捂着嘴，强忍着颤栗的江朗月没被发现。

    也让江霁看到，校长的形态和咨询老师这类诡异不一样，它也不是情感操作者这种没有实体的诡异，更像是一种生前的执念积压在学校里形成的残影，应淮的精神系攻击也不会有太大效果。

    不彻底解决污染源，它就算被原子弹击碎成粉末，也会在某个阴暗角落里凝聚，生生不息。

    残影本该是孱弱的，校长的力量却不弱。

    它的力量来自学校里所有师生的供养。

    它就像是学校上方越压越低的灰色天空，厚积的黑云在师生们的头上，无声又压抑。

    从黑衣校长获得的力量来看，他也是学校里污染最严重的，肯定是这个怪谈的关键人物。

    风纪委员的规则第一天就是：

    【请记住，本校只有一个校长。】

    只有这条没有被修改。

    这是一条铁律。

    黑衣校长如今的样子和他办公室的合照里，那些慈眉善目，含着笑和爱意的模样完全不搭。

    黑衣校长肯定有问题。

    她们似乎需要先把白衣校长找回来。

    但该怎么把进入另一个怪谈的白衣校长找回来就成了问题……直接进入一个新的怪谈寻找？

    自杀森林里亡者无数，占地数千公顷，这么大片树海里找一只诡异，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

    江霁觉得应该还有什么欠缺的线索，一夜过去，只希望应淮和阿金那边能给她带来好消息。

    在她低头思忖的时候，公交车上的常驻的其他乘客也在观察刚刚上车的这两人。

    两人皆是一身白，而且不是五彩斑斓的白，色彩一致协调，看起来就是很登对的情侣装。

    公交车启动，汇入早晨密集的车流。

    十字路口，四面都悬挂漆黑的信号灯。

    红灯行，绿灯停。

    停靠在他们旁边的依旧是29路公交车，灰扑扑的车厢内坐着各种阴森可怖的诡异，几张贴着玻璃上的鬼脸扭曲变形，无比贪婪地盯着她们。

    一群打着鲜红色雨伞的诡异正在过马路。

    一切都和她刚被拉入幽都时，没有什么不同。

    江霁察觉到一道幽寒阴邪的视线，她透过毫无光泽的车窗望去，和那尊巨大的观音像对视。

    观音像垂下的狭长眼睛跟着转动，嘴角已经快拉扯到耳根，手上的姿势不知道何时变了。

    江霁记得之前是观音像之前是左手持净瓶，右手握着许愿石，许愿石的形状也是两头尖，中间圆而鼓，形似一只人眼……但现在的举动却左手当胸禅定印，右手直直地指着天空，仿佛天空的背后藏着什么秘密，手里的净瓶和许愿石都不见了。

    “这个观音像……”江霁开口。

    他们坐在公交车中部的单排座椅，楚修宁坐在她身后，对方听到了她的声音，但没有听清。

    声音从身后传来，“怎么了？”

    江霁慢吞吞地说出后半句话：“好像变了。”

    楚修宁隔着车窗看了会儿，思考了几秒：“在我的认知里，观音像没有出现变化。”

    他没有说江霁的认知一定是错的，只是陈述出自己的感受，确认两人认知上的差异性。

    红灯亮，车流缓缓往前行使，观音像的硕大眼球也跟着她转动，从眼中滑到了眼角。

    它的神情全然没有佛像应有的慈悲普渡，流露出一种野兽盯上猎物的原始野蛮的食欲。

    江霁收回视线。

    楚修宁是个聪明人，观察力不比她差多少，若是对方没有任何感觉，说明情况只出现在她身上。

    女售票员的头颅整个扭过来，嘿嘿笑道：“佛是不会变的，改变的只有你的心。”

    后视镜上映出公交司机偷窥她的眼睛，公交上的其他乘客也在重复着这句话。

    “佛是不会变的，改变的只有你的心……”

    这些声音越念越快，像在颂念着经文。

    观音像想告诉她什么，或是想引诱她靠近。

    但不管怎么样，江霁现在不会过去。

    公交抵达青木高中站。

    诡异世界的青木高中，已经不在山上，它和车水马龙的市区只隔了一堵墙壁，一个转角。

    公交车的站台就在对面，附近不见有人类或是诡异出现，这里如同一座即将沉没的孤岛。

    学校被灰蒙蒙的污染笼罩，漆黑的怨念在一座座低矮的日式建筑上方形成了乌云。

    保卫亭里常年无人，保卫室的门窗紧闭。

    学校里有保安，但毫无存在感，平时根本不出现，只有上次江霁抓到假冒学生的外来者，主动拨打保卫室电话，才从莫名其妙的地方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