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是周二，周宏展走进办公室，孟秘书泡了一茶端了进去，说道：

    “今天两个活动，十一点，全省教育工作在雁南宾馆召开，您有个报告，我们需要十点半过去。下午还有个工商界座谈会。”

    说罢，孟秘书把文件夹放在周书记桌子上。

    这几乎是每天必做的一项工作，就是批阅文件。他打开文件夹，看一个，批一个。有的不重要，只要签上“阅”。表示自己看过，知道这件事。

    有的则不同，必须签上相关的意见，批转有关部门去落实。

    大约批阅了半小时，孟秘书进来：“纪委田书记想过来汇报一下案情，看您有没有时间。”

    周宏展抬了一下头：“叫他现在过来。”

    说完，继续批阅文件。

    不到十分钟，田禹锡进来了，周宏展点点头，放下手下的文件夹，望着田禹锡。

    田禹锡说：“两个案子，我分别汇报一下。”

    周宏展再点点头。孟秘书送茶进来。等他出去之后，田禹锡打开笔记本。

    “余明亮那儿，打开了缺口，供出了他向丛一飞输送利益的事实，钱物折合共计有200多万元。”

    周宏展说：“详细点。”

    田禹锡一一作了介绍。

    田禹锡不抽烟，周宏展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慢慢地吸着。他没有插话，示意田禹锡继续说下去。

    “高云这边，相对容易点，昨天晚上就供出了部分事实，他给丛一飞钱送得少一点，前后加起来约50来万。主要是跑得勤。

    丛一飞通过他控制上州市委的一些决策，在林一亮当书记时，表现尤为特别。”

    周宏展吸了一口烟，缓缓喷出，说道：“第一，继续查。第二，明天上午要开个会，就是研究陆皓明晋升常委的事。

    这个事，你要鼎力支持。

    目前，暂时不公布丛一飞的事实，开完会之后，你跟我去一趟北京。你去中纪委，我去中组部，分别汇报相关工作。

    目前按兵不动。对审案人员要严格控制，不能与外界联系。”

    田禹锡说：“都转移到了两个封闭的地方，分别审问，每个审查组，只有组长带有手机，与我单纯联系。您放心。都是精兵强将。”

    周宏展点点头，说：“辛苦了，加大力度强攻。”

    ……

    同一时间，雷又霆坐在陆皓明办公室。

    雷又霆汇报道：“高俊杰原来是市公安局的民警，在我没去之前，高云在一次政法工作会强调，一定要充实基层力量，那些新进机关的干部，一定要到基层去锻炼。

    在这种情况下，高俊杰主动报告，当时还被树为典型，所以，他就到了下甸区一个基层派出所工作。这一次，我把他调回办公室，让他做一点事务性工作。”

    陆皓明说：“有什么异常举动吗？”

    “有。周一，我找他谈话，他带了一支枪到我办公室，但没有装弹。我当即下了他的枪。办公室人员都不配枪的，现在也越来越严。只有执行任务时才配枪。”

    陆皓明说：“你还是要给他温暖。如果没有大问题，就不查他。工作上有情绪，目前也不要去刺激他，让他有个适应过程。

    因为以前，你到他家里去走动，碰上他也是客客气气，所以，还是适时给他些温暖。至于以前评先进，下面分局认为他是高云的儿子，给予照顾，这些事不要追究。

    多鼓励，有时也要找他谈谈心。高云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老子走了歪路，儿子也走歪路，这个家就毁了。”

    雷又霆点点头。

    陆皓明说：“就这些。我们就聊到这儿吧。”

    过一会儿，纪委岳学飞进来，卓航泡过茶，退出。

    他坐在陆皓明对面，汇报道：

    “上次关于唐知行的处分意见，我们纪委研究了一下，给予党内警告处分。旷美丽因为只是一名科级干部，就由开发区纪委去处理。我想提点建议。”

    陆皓明望着岳学飞。

    岳学飞说：“行政降级就免掉算了。”

    陆皓明盯着岳学飞：“为什么？”

    岳学飞说：“觉得有点过分了，查了以前的党内警告，也没有降级。轮到他们两个就突然降职。开了个头，以后不好办。”

    陆皓明想了想，说：“那依你的。下次常委会研究的时候，你再提出来，把理由说充分点。”

    岳学飞走了。

    陆皓明给归百川打了一个电话，说道：“对旷美丽的处分，你等市里研究完对唐知行的处分之后，再参照执行。”

    归百川说：“书记，对唐主任的处分不能过重啊。谁坐在那个位置，领导夫人打招呼的事，不去办不行。只是他不会转弯，搞个招聘考试就行了。”

    陆皓明说：“哦，听清了。”

    说完，他就挂了机。

    他坐在那儿，想了很久。余明亮和高云进去了，省纪委把握非常严，一点消息也打听不到。这两人都是丛一飞的得力干将。

    丛一飞没有问题，这是不可能的。田书记听命于周书记，越是没有消息，越有可能是大案。

    对知行和旷美丽，给个党纪处分也算说得过去。

    第一，知行在政研室，这项工作他还能够胜任，万一去教育局当个副局长都出问题呢，那就真毁了他。

    他这种性格，就是每临大事就容易慌。做点文字工作，出不了什么大事。

    其次，旷美丽呢，这次她老公肯定要出事，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如果给她降一级，就是双重打击。一个人啊，也不能做得太绝。

    想到这里，他又打电话给岳学飞，说道：“根据办公室的统一安排，明天开常委会，研究四条巷子的通车仪式，因为这个月底可以通车了。

    你干脆把对唐知行的处分在常委会上通报一次。大家同意，就这么定。”

    岳学飞说：“段市长、何部长、万秘书长都觉得给个警告处分就行了。通过起来应该没有问题。其他人不会反对。”

    陆皓明想了想，便说：“那就这样定吧。”

    放下电话，他又给归百川打电话，说道：

    “我想了想，给旷美丽的处分，也定性为党内警告处分。不降职，也不追究她的责任了。你们研究一下，发个文，尽量缩小影响。”

    归百川说：“行。”

    陆皓明放下电话，心里像堵了一样。上次对知行说，要他休息几天，邀唐局长来上州一起聚个会。过了这么久，知行没反应，唐局长也没给自己来个电话。

    他心里又堵又酸。

    拿起手机给任志远打了电话，把事情说了一遍。

    任志远说：“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唐局长气得到她女儿那边去了。”

    “他女儿是在厦门吧？”

    “对。现在，他连我那个大风学校的校董也辞了，专心去厦门养老了。我劝过他。他说这个侄儿让他伤透了心。”

    陆皓明久久没有做声，半晌才问：“他的电话没变吧？”

    “换了。我等会发给你。一个人去外地有什么意思？别人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别人。人没有一项事业，加上心里也拐扭，就老得快。

    我劝他回来，他说厦门挺好。每天在鼓浪屿海边晒晒太阳，很幸福。”

    陆皓明的心往下坠，半天才说：“好，我打个电话给他。”

    他坐了好一阵，才拨通老唐的手机。

    手机通了，陆皓明说：“唐局长，我是皓明啊。”

    “哦，皓明啊，你怎么知道我的新手机？”

    “局长啊，不管你走到天涯海角，你永远是我的局长，我也永远是你的办公室主任。也许，我对不起你。但是，你要原谅我啊。”

    “皓明，没有啊，你对得起我，永远对得起我。”

    “告诉你一件事，知行没动，仍然是政研室主任。他年轻，不懂事，他会慢慢成熟的。”

    “皓明，感谢你啊。他不是个当领导的料，搞点文字工作最好……还有一桩事，我一直没有和你说过。小时候我掉到水塘，他父亲救过我的命。

    你帮我多管教他啊，人是好人。”

    “你回来吧，到上州这边来做点事，人要做点事，精神才愉快。市里要修史，你帮我来修史吧，不管厦门的日光浴有多美，总是太阳照你。其他人都是陌生人，唐局长，你一定要回来啊。

    我知道没有朋友的生活，那不叫生活，叫打发时光。你回来，迅速回来。住到上州来，把无何的那套房子卖掉。我这里在建公务员小区，我叫小谷给你报个名。”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一句：“皓明，我也想你啊，想志远。好的，我会回来。”

    陆皓明马上给任志远打电话：“我和唐局长通了电话，你去厦门把他接回来，让他们两老暂时住到你的工作室。然后，你出钱迅速给他买套房子。”

    任志远笑笑：“越老越固执了，让他再多吹十天海风，知道一个人晒太阳很孤独，才去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