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理论学习。这样的集中学习，领导太多，通常的规矩就是台上坐两个人：一个是主持人，另一个是讲课人。

    今天请来的讲课人是省委党校的秦教授，由他讲一个半小时，八点半开始，讲到十点。

    主持人是陆皓明。

    陆皓明与秦教授交流了几句之后，对台下说：

    “今天，请省委党校秦晶教授给大家讲授【如何做一名有理想的人】，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秦教授讲课。”

    台下掌声大作。

    秦教授开始讲课，陆皓明离席。他到休息室给田书记打了一个电话，说道：

    “书记，你们的人十点半，到会议中心三楼休息室来就行。”

    这句话听上去没有任何问题，不明白情况的人，以为有人来找陆皓明，何况休息就只有卓航一人。

    打完这个电话，陆皓明对卓航说：“你一直在这里待着，有人找我，就到主席台来通知一声。”

    陆皓明回到主席台，坐好。

    秦教授在台上讲得眉飞色舞，台下的人开始做笔记，要不是陆皓明坐在主席台上，他们都懒得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有的人上个卫生间，顺便到外面抽支烟。总有些人出出进进，这个陆皓明也管不了。

    因为这种课确实枯燥，尽管教授很卖力，但大家实在提不起兴趣。理论与现实目前有些脱节。

    好不容易讲完，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似乎在感谢秦教授讲得太好了，太吸引人了。

    秦教授离场，陆皓明礼节性地送至主席台边，折回来坐正，说道：

    “我也不准备长篇大论，谈几句听课的感想吧，我们一定要做个有理想的人。

    我也不讲太虚的东西。在座的都是县处级以上干部，如果我们都没有理想，怎么要求一般党员干部有理想呢？

    理想是什么呢？虚的浮的，我都不来。就是一句话——让上州人民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好。

    但是，社会财富总量只有这么多。那么，我们就要守好本份，但不能到老百姓手中夺食。

    比如一个人想提拔，我们看他的政治表现、工作能力。但不能收钱。收钱就叫夺食。他送了钱给你，为了赚回成本，他向别人夺食（众笑）。

    特别是不能他送15万钱给你，你就提他当个科长吧？送28万块钱给你，你就不抓他了嘛。”

    高云全身抖了一下，他知道大势已去，陆皓明完全掌握了情况。娘的，他怎么全知道了呢？

    第一笔，是一个干警委托刘跃飞送的。第二笔就是刘跃飞出事后回上州送的。

    他知道这一关过不了。用手托着下巴，心思全没有在听报告上，心乱如麻。丛书记真的出事了？他暗暗地用手机发了一条试探的消息：

    “书记好，下午到你办公室打一转，行吗？”

    接下来的心思，就边听边等着丛书记的回复。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瓜，第一句听上去，他们还不知所然。第二句话明显在说政法系统。而且不是说公安局就是在说检察院。

    说到这儿，陆皓明突然变了脸色，严肃道：“现在我声明一句，任何人不准出场，你要方便，请举起手来向我请假。”

    全场肃静。

    陆皓明继续道：“如果什么都可以买卖，还要什么党纪国法？在座的还有什么理想道德？社会上还有什么公平正义？

    同志们啊，人民群众就是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我们又岂能辜负人民？

    各位，你们出则有车，入则有房。吃人民的，喝人民的，还不为人民办事，天理良心，你少则有愧，大则有罪啊。

    农民要种田才有吃，工人要上班才有工资。我们当中有些人，翘起二郎腿，在办公室吸着高档烟，群众上门找他，不理。来人声音大一点，他叫工作人员把人拖出去。

    民无怨情，岂敢来找你？

    你吃着农民种的粮，穿着工人制的衣，坐着几十万的小车，即使别人找错了，他也不能叫工作人员拖啊。他仍然是人民群众啊。

    你过得好、吃得好、住洋房，别人就有冤无处伸。作为一个共产党员，你的党性到哪里去？”

    说罢，陆皓明往桌子上重重在擂了一拳。

    把高云惊得全身颤抖。

    他又低头翻了一下微信，仍然没有回复。

    其他人也个个紧张，只是睁大眼睛，注视着陆皓明，生怕低头，以为陆书记说的是自己。

    卓航进来，在陆皓明耳边说了几句。

    陆皓明没有起身，轻声对卓航说：“请他们站在门口，我点名叫他出来。”

    卓航退去，带着两名纪委人员站在门口。

    陆皓明说：“今天这个会，我是有的放矢。省纪委的同志就在门外，马上要带走一个人。”

    全场为之一震。

    陆皓明这才宣布：“高云同志，请你出去一趟。”

    大家才长长在吐出一口气。

    高云万念俱灭，虽然陆皓明句句在说自己，他想不得来得这么快，他站起来，低着头走向门外。所有的目光跟着的身影一齐射向门口。

    陆皓明说：“接着开会。”

    所有的目光立即收回来，一直盯着台上，生怕被陆皓明点名，说自己听得不认真。

    “我相信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是好同志，但是，如果你有问题，请你自己去纪委说明情况。今天的会不长，留下时间，供大家回去反思。

    你认为你没有问题，那就好好工作。你认为自己有问题就去纪委投案。下面请所有常委，人大政协的两位领导留下来，到休息室开个短会，其他同志，散会。”

    大家都不敢走，坐着，等陆皓明起身离去。才有人站起来。

    一会儿，全体常委，人大政协的景主任、赵主席都到了旁边的休息室。

    陆皓明说：“这件事情，除了我，方市长都不知道。这是省纪委的要求，不能透露半点风声，所以，我理解大家的心情，就是感觉非常突然。

    当然，我也很突然，昨天下午才得到消息。大家不要紧张，心中无鬼，坦坦荡荡。下面我宣布，政法工作目前暂由大伟书记代管。

    我也没有太多要说的，希望在座各位，管好自己的家人，管好身边的工作人员，管好你分管的那一线的干部。

    他用眼神示意一下方奕雯，然后说：“散会。”

    大家都走了，只留下方奕雯。陆皓明说：“本来应该告诉你，但省纪委不允许。”

    方奕雯说：“我理解。”

    陆皓明说：“省委对我们两个的工作还是给予了肯定，高这个人，是林书记遗留下来的问题。”

    方奕雯说：“很猖狂的，在你上次去北京的那一个星期，他像脱离了组织似的，什么也不跟我来汇报。还有，他儿子在上甸区当派出所长，上次评十大优秀干警，我没批。

    我直接找他，说就是符合条件，你要让你儿子谦让。不然其他干警有意见。”

    陆皓明一惊：“他儿子叫什么？”

    “高俊杰。”

    陆皓明点了点头。

    回到办公室，他一个电话打给雷又霆：

    “你仔细了解高俊杰的情况，听说你们上次报他为十大民警候选人，到底合不合标准，你查清之后报告我。”

    雷又霆说：“好的。一天后，我报告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