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皓明想了想，没有接唐局长的电话。他觉得现在不要传播这件事，和老唐也说不清楚。不如事后再说明。

    手机响了一阵，终于熄灭了。

    大约四五分钟后，任志远又打来电话。

    陆皓明知道，这是唐局长托任志远打来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任志远第一句话就是：“大哥，知行怎么啦？”

    陆皓明说：“没怎么，别人犯了错误，要他去作个说明。”

    任志远说：“大哥，你要保他啊。”

    陆皓明说：“你好好赚钱就行。转告老唐，我仍然是我。也不要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挂了电话。

    此时，唐知行走进了纪委，他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纪委岳书记找他有什么事，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有关余海云被抓的事已经传开。应该是这件事。在这件事上，自己确实有责任。一路低头思考，与一个女同志撞了一个满怀。

    他抬起头，见是纪委的一名干部，忙道歉：“对不起。”

    那女同志认识他，主要是刚才撞上去，正好撞在两个球上，她自己的脸先红了，满脸通红地说：“没关系。”

    唐知行按电话通知，走进了岳学飞办公室。

    岳学飞还是站起来扬扬手，说：“唐主任，坐。”

    接着就进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王主任。

    唐知行的脸色有些尴尬。他知道这叫问话，但还算是非常客气的，是在纪委书记的办公室。

    没有泡茶。这是规矩，问话时，你就不再是客人。

    岳学飞说：“唐主任，请你过来，就是了解一下余海云进开发区的事情。由王主任为主来了解，你如实回答就行。”

    唐知行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好的。”

    王主任说：“唐主任，不好意思，我们都是熟人，但纪委问话还是有规矩，比如姓名、年龄、性别……这些必要的程序不能省。”

    行知点点头。岳学飞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于是，问话开始。王主任问，知行答，另一名工作人员记录。

    ……

    王主任：“余海云是怎么调进来的？”

    唐知行：“是旷校长推荐的。”

    王主任：“旷校长是什么人，男的还是女的，全名叫什么？”

    唐知行心里想，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便说：“开发区育才中学的校长，叫旷美丽，女性。”

    王主任：“据我们了解，余海云是一名教师，属于事业编制，而开发区是属于行政编制，这种调动不符合手续，是你自己同意的，还是哪位领导向你打过招呼？”

    唐知行的头都大了，心里想，别人有问题了，你们就找我的麻烦，如果是你们当开发区主任，也得同意。人家旷美丽是丛书记夫人。

    但是，唐知行是头猪，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陆皓明与丛一飞斗了起来，便说：

    “没有谁跟我打招呼，因为旷校长是淘金开发区唯一一所学校的校长，她推荐的，我就同意了。”

    连王主任也替他着急，问道：“你请示过市里哪位领导吗？”

    知行这点意识还是有。他确实没有请示过，也不能诬陷别人，便说：“没有。开发区有人事自主权。”

    王主任启发他：“也就是说，没有领导暗示过你，是你一个人作主？”

    知行本想说：你们这群猪，难道不知道旷美丽是丛书记夫人吗？但是，他不敢往丛书记身上引，像一个大义凛然的革命者一样。包揽了所有责任，坦然道：

    “对。”

    王主任对这位研究室主任的智商表示怀疑了，便对记录员摇了摇手，示意他不再记录。

    然后再次启发道：“明知道不合规定，你为什么要同意？是不是受到了某种挟迫，或者某种吸引？”

    话已经说得够透了，他在引诱唐知行说出一句话，这句话就——旷美丽是丛书记的夫人。

    但是，唐知行就是不说。他想，要是说出来，白纸黑字记载下来，不是说自己是捧马屁？有意迎合领导的意图？

    尽管他的潜心里是捧马屁，有意迎合，嘴上却硬邦邦地说道：

    “没有其他原因，余海云的文字功底好。我算个爱才的领导吧。让他来写点东西。”

    “但这不符合规定啊？”

    “当时市委政府给了开发区一条政策，就是要打破常规。”

    王主任已经失望了，对记录员说：“现在开始记录。”

    他对这个书生已不存在任何希望了，便说：“你是把开发区要打破常规的政策，理解为可以进事业编制的人员？”

    “对。”唐知行大义凛然。

    王主任觉得再问下去也没有意义了，笑道：

    “唐主任，请你看一遍笔录，如果你认为记录真实，就请签上你的名字，并按上手印。”

    工作人员提醒：“每一页都要签名，按手印。”

    唐知行看了一遍，觉得记录没有错误。签字按印，走了。

    王主任打了电话给岳书记。

    岳书记一会儿进来，王主任跟他汇报了审问情况。

    岳学飞没有做声，说：“把记录给我。”

    等工作人员走了，他靠在椅背后，长叹一声：“书生，书生，分不清方向的书生。”

    他再一次来到陆皓明办公室，把调查唐知行的事情汇报了一遍。

    陆皓明久久没有出声，过了好一阵儿才说道：

    “行吧，反正旷美丽打了招呼，你们把调查结果整理一份材料给我就行了。”

    等岳学飞走后，陆皓明站起来走到窗前，心想，这个知行，只能降一级。他搞过教育，以后到教育局去当副局长吧。

    眼下，还不能向周书记去报告。要继续查这个余海云。他给岳学飞打了一个电话，交待了几条。

    岳学飞走进审问室，对余海云说：

    “你是怎么进发开区的，请你自己好好想想，你不符合进人规定，是谁给你打的招呼，要如实陈述。现在，开发区原主任唐知行也要受处分。你更是清退之列。

    其次，你的告状信没有寄给纪委，而是私自传播，扩散。我们也掌握了情况。这件事情，连省委周书记都知道了。你好好想想。”

    所谓省委周书记都知道了，这是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这么大的事情，连周书记都知道，这是情理之中。但周书记没有表示任何态度，岳学飞也没有说。

    毕竟余海云以前是教书的，对省委周书记都知道了，惶恐不已。周书记可是在雁南最大的官……

    他开始动摇。

    岳学飞是老公安局长，那双犀利的眼睛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看到余海云佯装镇定的外表下，身子条件反射地微微一颤。

    他立即离开了审讯室，对王主任说：“趁热打铁，通宵作战。”

    于是，王主任的新一轮攻势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