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上旬，陆皓明就开始扫街。

    他只带了秘书卓航，由龙在田的前导车引路。不看主街道，专看支巷小街。

    如果把几条主要街道看成是上州城市的动脉，那么，支巷小街就是一个城市的神经末梢。

    一连看了五天，陆皓明有了感性认识。

    到了第六天，他就到市规划局召开一次会议，参加会议的有规划局班子成员，以及规划设计院的骨干专家。

    早上八点半，陆皓明就到了规划局。

    先到休息室坐一会儿，龙在田引着陆皓明进入会议室。

    陆皓明刚进会议室，扫了一眼，只见台下坐了二十个人，就等他到主席台就坐了，皱起眉头问：“就这么一间会议室？”

    龙在田愣了一下，忙说：“还有，不过这间会议室客气一点。”

    卓航提醒龙在田：“市长的意思是会议室要那种座谈式的，不是这样台上台下。”

    龙在田说：“哦，好，那就换到小会议室去。”

    龙在田马上叫人去把小会议整理好。又陪着陆皓明暂时在一排休息。

    所有的人都离开这个会议室，到小会议室去了。一会儿，工作人员来叫，说可以过去了。

    龙在田引着陆皓明到椭圆形会议桌正中入座。

    会议开始，龙在田说：“同志们，非常有幸，今天，陆市长亲自到我们局里来指导工作，这么多年，市长到我们局里开会还是第一次，让我们以热闹的掌声欢迎陆市长的到来。”

    会议室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陆市长是来调研的，这段时间，我和陈工、花工陪市长走了五天，如何让上州的规划更合理，大家可以畅所欲言。按照市长的指示，就是对话式的聊天。

    下面请陆市长讲话。大家欢迎。”

    很多人还是第一次和市长面对面。能够这样面对面交流，干部们的情绪很高，掌声也热情。

    陆皓明喝了一口茶，清清嗓子，说道：

    “在在田同志以及陈工，花工的陪同下，我看了五天，有些感性认识，今天在这里开会，希望大家有啥说啥，上州要发展，城市要怎么规划。你们一定要说真话。

    其次，平时开会都是由你们龙局长主持，今天由我主持。把你们龙局长的主持权暂时剥夺，你们没有意见吧？”

    大家忍不住笑起来。

    与刚才换会议室的那种严肃气氛相比，现在轻松多了。

    “班子成员少发言，我想听听其他同志的意见，因为你们一发言就定了调，别人就不敢谈自己的见解了，谈了怕你们穿小鞋，现在开始。”

    大家你望望他，他望望你，还是不敢造次。

    陈然打头阵，说道：“跟了陆市长五天，我的胆子更大了，因为市长听得进不同意见。

    上州的问题是主动脉过少，次巷背街太多。按市长的说法是毛细血管太堵，整个城市流转不动。

    因此造成交通拥挤，交通事故不断，城市有烟火味，同时，也有脏乱差。我建议，上州城再扩大。将一些引起堵塞的工厂、学校、医院搬出去。这就是我一贯的主张。”

    陆皓明点点头：“下一个。”

    花工举手，她说道：“我也同意陈工的意见，但是，搬医院、搬学校，当地街道，居民不同意。事实上，搬离会对他们的经济收入产生影响。附近居民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很多居民没有一技之长，只能是出租房子，开饭店，卖生活用品等等来维持生计。

    不像烟厂，烟厂是个封闭式小社会。自己有食堂、商店、宾馆，群众做的生意有限。

    而学校、医院附近的居民，则完全依赖大量来往人员的需求而生存。所以，这是一个天大的困难。”

    花工说完，其他人发言，也大都是花工发言的补充。

    陆皓明点点头，他不谈搬迁，而是问：“大家说句内心话，你们上班的收入，有上医巷那些炒米粉的小摊那么多吗？”

    上医巷就是五条巷子之一，这条巷子因为有上州医院而得名。

    其中一个干部举手，他说道：“绝对没有炒米粉的摊主那么多。我向市长讲一个真实的笑话。”

    陆皓明说：“讲。我就喜欢听笑话。”

    听陆皓明这么一说，大家忍不住笑了。

    那个干部说：“我就是上医巷的，隔壁邻居炒粉，一个月收入五万多。她儿子在外地一家公司上班，一个月收入8千。因为公司抓得紧，上班很辛苦。她儿子经常处于亚健康状态。

    除了上班，就不想动，脸色苍白。我邻居跟儿子说，你还研究生毕业，每个月赚8000，人还搞得疲惫不堪，你跟老娘回来炒粉，既锻炼了身体，每个月还可以赚五万，你上班个毛啊。”

    笑话说完，大家“哄”的一下笑开了。

    陆皓明说：“我就喜欢听这样的真话。大家议一议，那些炒粉的，做小卖生意的，出租房子的，是不是比你们赚得多？”

    这个话题提出来，大家就有话说了。一个女干部说：

    “市长，说实话，当公务员确实比不起巷子里的原住民。我妹妹就嫁在【学府街】，就是上州一中办在那儿吧。她家就靠出租房子，我妹妹是穿金戴银，每天就搓点小麻将，日子比我过得舒服多了。”

    另一个人说：“你的意思是市长给你加工资啰。”

    大家又笑开了。

    陆皓明说：“举例啊，大家都来举例。”

    干部们见陆市长不像传说中的那样严肃，纷纷打开话匣，有的说，状元街就是靠状元庙，老百姓过得滋润，舂分街就靠市妇幼保健院，周围居民赚得盆满钵满。安平街就是靠安平中学过得有滋有味。

    大家见陆市长确实是听取民情，都说得了自己的心里话。

    陆皓明听了两个小时的发言，班子成员确实没有讲话，都是一般干部，以及设计院的同志畅所欲言。

    等大家谈得差不多了。陆皓明说：

    “我问两个问题，一是这些小巷子的原住民都有钱，是不是？”

    几乎众口一声：“对。”

    我再问一个问题：“要拆这几条巷子，所有的原住民都会反对，是吗？”

    又是异口同声：“对。”

    陆皓明说：“加问一个问题，把你们规划局搬到郊外，大家同不同意？”

    这下，全体傻眼了。

    大家弄不清为什么要把规划局搬到郊外，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一齐望着陆皓明。

    陆皓明说：“我知道大家不会同意。上班不方便吧。那今天的会暂时开到这儿。”

    大家心里都存在疑问——陆市长来开会，开了一上午，就是把规划局搬出去？规划局搬出去干嘛呢？

    散会后，大家议论纷纷。

    龙在田陪着陆皓明下楼，忍不住问了一声：“市长，规划局要搬？”

    陆皓明说：“你规划局都不搬，老百姓有信心搬？你搬过去了，大家知道，你不会亏待自己，路就会通，周围的配套设施都规划得比别的地方好。”

    龙在田心里叫苦连天，脸上却笑道：

    “市长说的对，对啊。”

    陆皓明说：“明天接着看，我们到郊区看一块地方，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龙在田听了这话，脸上才真的笑开了：“我知道，谢谢市长对我们的关心。”

    不管龙在田怎么留，陆皓明也不肯留下来吃饭。

    车子回市府，陆皓明心中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