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州的干部们发现，陆皓明当选市长那天，发表了极为严重的警告，但是，也没见陆市长处分几个人。

    确实如此，陆皓明也觉得时机不成熟。

    目前，他在常委这个班子里，除了段有义这个有力帮手外，其他人还在观望。

    就算你陆皓明是市长，谁也不能保证，一年多后，你就一定能当书记。这个位置太有吸引力了。十几个地州市委书记盯着这个位置，甚至一些不是省委常委的副省长也有人盯着这个位置。

    毕竟，当上书记，就等于直接上了省委常委。

    陆皓明的最大弱势，就是资历太浅。

    一年多副厅，就提为文化厅长，在文化厅长这个位置，也不过是一年多，就成为省会城市的市长，如果还过一年多，就升为常委，那就是坐火箭了。

    人们可以容忍别人坐火箭，但不能容忍身边人坐火箭。

    所以，陆皓明在积蓄力量。

    他现在还不敢对五条巷子下手。但要等着烟厂完全搬离，才搬五条巷子，还要两年。

    他决定用一段时间来调研。

    4月初，他打了一个电话给龙在田，叫他到办公室来。

    龙在田觉得这个市长说起来严厉，对自己倒还是挺好，经常找自己征求意见，看上去也很平和，便乐癫乐癫赶到了陆皓明办公室。

    卓航进来泡茶，端给龙在田之后，关门，走了。

    龙在田发现陆皓明这个秘书也不错，在别的市领导那儿去，秘书不一定泡茶。但他来陆皓明办公室，秘书次次泡茶。这跟一个家庭一样，叫做家教好。

    陆皓明等龙在田坐下，破例给了龙在田一支烟。

    龙在田受宠若惊。他没有吸，捏在手里。不料陆皓明以为龙在田没带打火机，自己点完烟后，把火机往龙在田这边一推。龙在田本想拿着这支烟回去炫耀——市长今天心情特别好，你看，主动给我发烟了。

    现在，火机都推过来了，他只好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笑道：“味道特别纯正。”

    陆皓明说：“你们设计院，谁对上州情况最熟？”

    龙在田又吸了一口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设计院对上州情况最熟的是陈工。但陈工那个人自己不喜欢，陈工经常跟自己唱反调。

    陆皓明是何等聪明之人。一个领导对下属单位的基本情况肯定熟悉，一般来说，问到这种情况，都会脱口而出。龙在田却在吸烟。

    陆皓明说：“你也可以多推荐一个。我准备找一两个人了解情况。”

    龙在田不敢欺骗陆皓明，便说：“一个叫陈然，另一个叫花萍。”

    陆皓明听到”花萍“不禁笑了一下。

    龙在田也笑了一下：“我常常开她的玩笑，说她父母没给她把名字取好，不过，她的业务能力比较强。”

    陆皓明说：“请这两个人跟我来跑半个月，我想对上州进行一次调研。前面几个月没有时间，现在稍微有空了点。”

    龙在田马上说：“要不要我带队，我也想向市长学习。”

    陆皓明想了想，说：“也行。你回去就通知他们两个来我办公室，我跟他们聊聊。”

    龙在田问道：“现在？”

    陆皓明点点头。

    龙在田走了。陆皓明把万重山叫过来。

    “我想对全市的城市建设调研一次。时间就半个月，除了一些特别重要的会议要参加外，其他一般性的会议，我就不参加了。市政府这段时间也不开会。

    你注意平衡一下。不是必须要开的，跟各位副市长讲清楚，一律推到4月下旬才开。”

    万重山点点头，说：“好，就是说市委那边通知您去参加的会除外，政府这边，暂不安排你主持会议。”

    陆皓明说：“对。”

    万重山走了，他开始批阅文件。

    一会儿，卓航把门推开，陆皓明抬头，见了小谷进来。

    他望了一眼小谷，小谷把门关上。陆皓明放下文件，望着小谷。

    小谷坐到陆皓明对面，说：“之县出事了。”

    陆皓明身子一震，问道：“出什么事？”

    小谷说：“之县淡书记的司机打电话给我，说省里下去的人考察陈惠玲，李之华、肖秋良、乔南等一批人当面告陈惠玲的状。闹得淡书记都控制不了局面。”

    陆皓明点点头，说：“不关你的事，除了告诉我，跟桂生他们都不要说。懂吗？”

    小谷点点头，走了。

    陆皓明想了很久。本想打个电话问问情况，最终放弃了。

    不料，一会儿桂生打电话来了。

    “市长，之县有个新闻，你知道吗？”

    “什么新闻？”

    宁桂生把他了解的说了一遍。原来是无何秦市长一定要陈惠玲上。到省里做工作，省委组织部也同意了，不料之县一大帮人写信给省委，董书记要省委组织部派人去了解情况。

    结果到了之县，先向县处级领导了解情况，秦市长压着淡家坤，要淡家坤组织好这次调查。淡书记也找大家打了招呼。这些人当着淡书记的面，说一定服从组织。

    结果，省委组织部的人与县处级干部谈话时，他们都变了调，十有八九个人反对，尽说陈惠玲的坏话。

    宁桂生说完之后，说：“陆市长，还有一句话，我要当面告诉你才行。”

    陆皓明说：“那你现在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宁桂生说：“好，我就过来。”

    陆皓明挂了电话，心想，桂生要告诉我什么话呢。

    正想着，卓航打开门，说：“规划局的人过来了。”

    陆皓明说：“叫他们进来吧。”

    两人进来，为首的男子50多岁，另一位女的40多。

    陆皓明站起来，走过去握手，笑道：“陈然同志，设计院的院长，是吧？”

    陈然双手握着陆皓明的手，说：“对对，陆市长好。这位是……”

    陆皓明松开手，再去跟女同志握手，说：“这位不用介绍，花工。”

    花萍很激动，也双手握住陆皓明的手，说道：“市长好，市长好。”

    陆皓明说：“坐。”

    卓航进来泡茶。

    陆皓明说：“龙局长回去跟你们讲了吧？”

    陈然说：“讲了。”

    陆皓明喝了一口茶，笑道：“我想抽点时间，专门看上州的城市建设，当然，也包括两个县。才到上州的时候，我也走马观花看了一遍。

    现在呢，好像谈了一段恋爱，准备正式确定关系。女主就要到男方老家去仔细了解一样，我准备仔仔细细了解一下上州城市的家底，所以请你们两位专家来。”

    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都说这个市长严肃，不太好打交道。没想到他讲话挺幽默的，样子也很亲切。

    陈然和花萍对望了一眼，花萍嘴巴一翘，意思是要陈然先讲。

    陈然问：“陆市长，您是要了解哪方面的情况？”

    陆皓明说：“第一，要讲真话。第二，要讲牢骚话。第三，要提建议。当然。我要给你们作个保证，你们讲了真话，牢骚话，不要怕打击。我陆皓明可以保护你们，这一点，我可以拍胸脯。”

    陈然激动起来，说道：“陆市长，我这个人就喜欢讲真话，讲了一辈子，领导不喜欢。我也是第一次碰到您这样的领导，所以，我说得不好听，市长别见怪啊。”

    陆皓明说：“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我见什么怪呢？上州变好了，我是要表扬你们嘛。”

    陈然说：“好，我先汇报。”

    陈然一讲就是半个多小时，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时，卓航进来，走到陆皓明身边，低声说道：“宁主任过来了。”

    陆皓明轻声说：“告诉他先等一等。”

    然后对陈然说：“你接着说，今天上午就属于你们两人的发言时间。”

    果真，陆皓明听了他们两人一个半小时。最后说：

    “从明天起，我们就一个一个地方看。”

    两人很高兴，陆皓明把他们送到门外，再一次握手。

    等得屁股冒烟的宁桂生早已进了市长办公室。

    陆皓明折回来，说：“还坐什么，我通知小谷过来，找个地方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