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病房里出来，王天涯直接上了电梯。下到一楼，对面的电梯恰好上满了人。王天涯隐约看到，郎子青带着司机张兵在电梯上。

    郎子青梳着油光呈亮的分头，白衬衣，红色领带，怀里搂着名牌西服上衣。

    电梯上到18楼，郎子青跟着司机张兵直奔孙正良的病房。

    孙正良喝口水的工夫，眼角的余光就发现郎子青出现在走廊里。想不到郎子青会如此神速，孙正良立刻假装昏睡。

    郎子青故做悲切状，压着嗓子说：“老孙啊，怎么搞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啊？你应该第一时间通知我，要不是我恰好来医院看病号，哪知道你会发生这么严重的车祸。怎么样，肇事的抓到没有啊？”

    孙正良慢慢抬眼，看着头上的吊瓶，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板地说：“没事，托你的福，我死不了。”

    郎子青讪笑道：“老孙你说什么呢？要勇敢地活下去，要活得更好。集团的事业离不开你。”

    一个护士走进来，对郎子青说道：“您是患者家属吗？病人情况现在不大稳定，需要多休息。最好有个人留下来，照顾方便些。

    郎子青一听立马答道：“好，那小张你暂时先留下来照顾孙总。”

    孙正良一听剧烈咳起来，好一阵子才平息。郎子青看到他额上青筋暴露，冲着护士直摆手说：“不用不用，我家里人马上就到了。”

    “那好吧。”郎子青说，“老孙你好好养着，工作的事不用操心了，等身体恢复再说吧。”

    说着，郎子青走到孙正良床边，低下头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我倒觉得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这很危险啊，这次大难不死，以后更得多加小心。好自为之吧。”

    说完，郎子青干笑一声，起身向外走去。

    孙正良觉得郎子青的笑异常狰狞。躺着未动，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郎子青和张兵出了门，下楼直奔停车场。

    孙正良躺在床上，弯曲了一下右腿。

    郎子青的露面让他有种不祥的感觉，他出了车祸，连家里人都没有通知，集团的人除了王天涯，没告诉过任何人，郎子青怎么会知道，而且如此神速？

    孙正良越想越蹊跷，他觉得自已的判断是准确的。

    打从去年，他因为集团下属企业虚开发票虚构成本入帐的事，与郎子青多次争吵，郎子青就屡屡给他穿小鞋。

    先是班子有会不通知，年终奖被扣发。后来集团开会，拿去了他财务总监的职务，打发他到下面的饲料厂干活。

    郎子青在集团董事会上说，企业合理避税，你做不到，我就找能做到的人。

    郊县饲料厂只有二百来人，厂长李国峰是郎子青的亲信。

    孙正良刚到时，对他还算客气。没过几日，厂里活忙的时候，李国峰说全员下车间劳动，孙正良被安排到进料车间推小车，一天下来，人累得瘫坐在地上。

    孙正良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体力照年轻人差了一大截，每天在车间一线劳作，腰脱犯了。勾着腰去干活。疼得实在受不了，跟李国峰请假，李国峰未置可否。无奈孙正良只好自我强制去医院，结果被罚款追责。

    孙正良一口气咽不下，向有关部门举报郎子青。

    孙正良举报内容有两项。一项是虚构成本虚开增殖税发票，另一项是参与国企改制收购过程中致国有资产流失问题和行贿地方官员问题。

    虚构企业运营成本，属于自身经营问题。而在国企转制中致国有资产流失就触动了领导的神经。所以郎子青很快就知道了。

    上面派人找到孙正良。谈话的内容是一项一项进行的。说将着手调查。也希望孙正良拿出具体证据来。至于男女作风包养情人问题，属于道德范筹。言外之意管不着。

    孙正良说，我正在整理。

    孙正良留了个心眼，郎子青在省里手眼通天，举报的事怕做无用功。

    他匿名举报郎子青多次，最后都不了了之。后来郎子青基本猜到了举报人是他，所以索性改匿名为实名举报。

    第一次匿名有警觉后，郎子青故意来到孙正良办公室，蹙着眉头说：“老孙啊，也不知哪个蟞犊子向上面举报我？”

    孙正良瞧见郎子青疑惑的眼神，那时郎子青只是怀疑，并没有把握是谁干的。他才敢迎合郎子青射过来的目光。

    “是吗？你有什么问题吗？举报那是因为你有事吧。”孙正良轻描淡写。

    “是，捅我好几回了。蟞犊子，老子早晚会弄清楚是谁，不会饶过他。”郎子青咬牙切齿，骂骂咧咧，推开门走出去。

    要说郎子青作为企业家，在本省也是极富传奇色彩。大抵知道他是由摆地摊赶大集起家，那时候靠卖假鞋假服装挣到第一桶金。后来承包街道小厂又干到轧钢厂，机械厂，在乡镇完成了原始积累。

    再后来由乡镇到县里，再从县里到市里，家底越来越厚实，经营行业从机械加工到房地产业，从餐饮娱乐业到宾馆服务业，规模不断扩大，直至成立盛世集团。

    参与国企改制大约在两千年，盛世终于有了脱胎换骨式的改变，郎子青也由一个地方土豪变成上市公司老总。

    随着实力增强规模扩大，郎子青尾巴逐渐翘起来，脾气也见长。

    集团有董事会，郎子青基本一言堂，他同意的事情，董事会议后通过。他不同意的事，董事会议了白议。所以集团董事会开会，一般都是郎子青决策好的事情，走个过场，就去执行罢了。

    最让孙正良看不惯的，是郎子青对女人的偏好，几乎是半公开状态。以至于后来，集团的人都说，郎子青是猎人，每天都瞪着一双色迷迷的肿眼泡，在集团寻找猎物。

    郎子青贴身秘书有两个。一个是集团原来粮食口的老人儿，叫铁春梅，四十岁年纪，但长相年轻，杏眼桃腮，更兼丰乳肥臀，是男人只要苛尔蒙正常分泌，没有不被迷晕的。

    当初，铁春梅是仓库保管员，每天和库存原材料打交道，穿着也都是蓝大褂。

    但铁春梅人浪，卷曲的头发饱含浪漫因子，蓝大褂裹不住波滔汹涌。

    那天郎子青和后勤查库，铁春梅陪一上午。

    郎子青不停地问这问那，铁春梅莺声回答。每说一句话，都是拨动郎子青心中的一根弦儿，查库结束的时候，郎子青就有点醉了。

    中午，郎子青特地邀铁春梅共进午餐。

    从那时起，郎子青就发誓要拿下这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