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姜炎被堂哥拖到他同事聚会上，据说是姜鹤工位斜对面的同事拿了项目奖金，姜炎随口问了句奖金多少，姜鹤夸张地伸出手指，一百多万。

    对不起，打扰了，姜炎在心里默念。

    到了聚会上，姜炎环顾四周，清一色同龄俊男靓女，热闹得像是去了迪士尼，姜炎像个鹌鹑一样坐在哥哥的座位旁边，而哥哥早就举着酒杯飞到他们中间去。姜鹤才去上班一个月，现在感觉就像是老员工一样，跟所有人都熟络。

    姜炎喝着百香果汁，想起两年多以前，她刚到衡鉴的时候，孤孤单单一个人，过了好几个月才知道原来自己有同部门的同事。

    到了快结束的时候，沈致尘出现了，打了个招呼，然后买单。

    真是神仙老板！

    姜炎并不想去参加之后的ktv，于是借口说回去刷题告辞，所幸吃饭的地方离家并不远，姜炎打算走回去，就当消食了。

    姜炎走出去没多远，沈致尘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去唱歌？”

    “回去看书。”姜炎回头，说。

    “还没有天天加班，看来工作量不饱和。”沈致尘笑着说。

    “我哥天天加班，看来都是拜你所赐！”姜炎揶揄道。

    “他们金融圈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一个月才来几回，别把你哥哥勤奋归功于我，我受之有愧！”沈致尘回答得很巧妙。

    姜炎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笑，道：“我觉得比起导演，你更像是金融人。”

    “那不是，本职工作还是最重要，杨总回美国，我来守守屋，现在我要象山和深圳两地跑，挺累的。你晚上没什么急事，不如找个地方请我喝粥，我还没吃晚饭。”沈致尘提要求提得理所当然。

    姜炎想想在苏黎世的时候，人家请自己吃了顿饺子，请他喝粥合情合理，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说：“那跟我走吧，我家附近有家店，海鲜粥很好喝，今天周四，有青蟹鸡肾粥，你应该没吃过。”

    “好，你很喜欢喝青蟹鸡肾粥？”沈致尘觉得好玩，问。

    “是啊，那里面还会放海参和贝柱，特别鲜。熬粥的水是用石斛、橄榄、海底椰熬的鸡汤，一般只有周四有，能不能喝上得看运气。”姜炎有些兴奋地说。

    “看来今晚，你没有吃饱啊！”沈致尘打趣地说。

    两人并肩朝着她家方向走去，这里是南山区最为繁华的地方，人流如织，灯红酒绿，打工圣地科技园与这里仅仅一街之隔。

    “沈总宁可饿着肚子，我就不能没吃饱么？”姜炎一笑，说得沈致尘没脾气。

    走了一段路，到了那家她常去的鸡煲店，老板娘一看是姜炎来，赶紧拿着菜单小跑过来，笑着说：“吃点啥，今天都有！”

    “哦？青蟹鸡肾粥，凉拌麻叶！”姜炎脱口而出。

    “怎么不喝海鲜粥，你们每次来都点啊！”老板娘笑眯眯地说。

    姜炎突然想到今天是请沈致尘，把菜单递给他，说：“你看看，想吃什么？”

    “你决定吧，挑你认为好吃的，我试试。”沈致尘坐下，环顾四周，倒也没嫌弃这里环境简陋。

    “青蟹鸡肾粥有吗？我挺喜欢的，但是不常有，他也不喜欢鸡肾的腥味。”姜炎倒也不推脱，拿着菜单自顾自地说。

    “有！最后一煲！给你了我不知道你喜欢喝这个粥，以后你想喝，发个信息给我，留着你啦！”老板娘忙不迭地说。

    “凉拌麻叶，来一例澄海狮头鹅，鹅八珍拼盘，再来个蔬菜吧，油淋菜心，沈总你是重庆人对吧，老板娘再来个香辣吹筒，好啦，就这样！”姜炎把菜单往桌上一放。

    沈致尘看她这好似批完奏折般畅快的表情，甚是好玩。

    “哦对了，白鹤地产那边的资料已经收齐了，下周赶赶工我可以出尽调报告，法律意见书就先不出了，等你们最终方案落定前给你们。”姜炎边说着，手上没停地汆烫碗筷。

    沈致尘叫了瓶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打断她的话：“下班了，不谈公事，公事发电子邮件沟通。”

    “哦，好！”姜炎识趣地闭嘴。

    “你平时下了班，去哪儿玩？”沈致尘同她闲聊。

    姜炎嘴角一抽，心里纳闷儿，有些无奈地回答：“不加班就不错了，没有什么可玩儿的，有空就看看书，刷刷剧。”

    “是够无聊的，都不出去走走么！”沈致尘喝了半杯，说。

    “深圳这个地方，有什么可走的，逛街逛不起，逛公园无聊，图书馆博物馆偶尔去去，下班没得去，夜店清吧我不喜欢，所以没什么好玩的，我又不是姜鹤，给他一对筷子他都能自己跟自己玩。”姜炎把碗筷放到他面前，回答道。

    “多出去玩玩没什么坏处，成天到晚只有工作多无趣。大好年华不挥霍，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连出去挥霍的兴趣都没有，看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沈致尘喝完小塑料杯里的啤酒，说。

    姜炎的视线，再次落在了他手腕上的紫檀手串上，灯火之下，紫檀上的点点星子很好看，她满心满眼地盯着他的手串，漫不经心地接了句话茬：“为什么？”

    堂堂导演，大资本家，跟她说自己看啥都没意思，骗鬼呢！

    “吃过，看过，玩过，不觉得稀奇。”沈致尘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手串，就从手腕上拿下来，递给她，说：“前些年，我师父送我的。”

    “我爸爸那堆文玩手串，可没有一个顶得上你这串好看，这是犀角质了吧！哇！真漂亮！”姜炎扯了张餐巾纸，包着手串，惊叹地说。

    沈致尘听她提到“犀角质”这个词，忍不住有些得意地笑了笑。姜炎看完了，把手串还给他。

    “这是你爸爸喜欢的吧，你喜欢什么？”沈致尘戴着手串，问。

    姜炎嘴角一撇，说道：“不知道，没吃过，没看过，没玩过，还不知道什么是自己喜欢的。”

    这个时候，老板娘端上来一个砂锅煲，掀开盖子，鲜香扑鼻，粥面上趴着一个螃蟹贝壳，周围漂浮着鸡肾、海参，她笑得像朵花一样，两眼放光地看着粥，好似里面撒了黄金一般。

    老板娘给他们一人盛了满满一碗，又赶紧把菜端上来。

    沈致尘确实吃得美味佳肴多，潮汕砂锅粥喝过很多种，可这种青蟹鸡肾粥确实头一回喝，第一口下去，鲜味浓郁，还带有橄榄的淡淡回甘，腴而不腻，确实滋味独特。

    “嗯，味道不错！”沈致尘忍不住赞了一句。

    姜炎喜笑颜开，还算这沈总有品味。

    “你怎么不回北京当律师，跑来深圳？”沈致尘问。

    “嫌我爸操心太多，不过来了深圳，他照样能操上我的心。”姜炎回答完，眼珠子滴溜一转，说：“你干嘛做尽调访谈一样总问我问题。”

    “有来有回嘛，不然坐这里喝粥，大眼瞪小眼？要不然你问我两个问题咯！”沈致尘被她的口无遮拦逗笑了。

    姜炎啃着肉，抬头看着他说：“你说得哦！我问了你别生气！”

    “我没什么可生气的事，要是我不愿回答，我不说就是了。”沈致尘又倒了杯啤酒，说。

    “你跟杨总什么关系啊？”姜炎几乎是不管不顾脱口而出。

    这个八卦，她就是好奇！

    沈致尘哈哈哈笑了几声，姜炎果真是小女孩子心性，丝毫不加掩饰。

    “我跟她，是好朋友，曾经有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感情结束，不影响我们做回好朋友。有福各自享受，有难可以同当。”沈致尘喝着酒，缓缓地说。

    啊！

    姜炎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她还无法理解这种关系，在她眼里，男人和女人怎么可能有纯粹的友谊，那都是用来哄鬼的放屁。

    经历完感情还能做回朋友，这就更出离想象了，只能说，贵圈真乱！

    “是因为你结婚了嘛？”姜炎实在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沈致尘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才停下来回答：“我到现在还单身，女朋友谈过几个圈里的，家里人看不上，娶不了只能作罢！”

    “哦……”姜炎啃完蟹肉，含糊地说了一声，然后才问：“那你为什么要成立前海致越，为什么要跟杨总一起去收购白鹤地产？”

    “你真是，三句不离本行。现在全球经济下行周期，最容易出现的事情，就是海外资本趁火打劫收购国内优质资产，一块好肉价格便宜，与其便宜外人，不如便宜自己人，国内资本市场寒冬，后备不足，所以我跟杨总一起成立母基金给自己人提供弹药，好肉做好菜，未来必大赚。至于白鹤地产，杨总认为是块好肉，我觉得这块肉一般般，不过，我尊重她的专业意见。”沈致尘娓娓道来。

    “你们该不会还有很多项目要尽调吧……”姜炎听着就感觉是加班预警。

    “你猜？”沈致尘狡黠地反问。

    行吧，金主爸爸你说什么都对！姜炎悻悻地想。

    晚上这顿粥，喝得人胃里暖暖的，姜炎自己回家挑灯夜战，沈致尘则打车去福田滨海公园散了散步，想起那年雨中离开普林斯顿的往事，落寞的感觉浮上心头。

    君可无遗憾，其如我自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