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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宴
第210章 暴雨中的吴侬软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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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有一双黑色皮鞋出现在了眼前,撑伞的人,对她伸出手。

    杨宴如抬头,她恍惚看到了徐映松,可是她知道,这个人不是徐映松。

    “杨小姐,跟我来!”暴雨中的吴侬软语,听起来云山雾罩,他俯下身,扶起了杨宴如,搀着她从别墅的侧门进去,走仆从上下的楼梯到了三楼。

    “你是?”杨宴如警惕地问。

    他从衣柜里拿出一条浴巾给她披上,说:“paul?williams,你也可以叫我,文成,文成公主的文成。”

    杨宴如这时候才发现,礼服裙已经被暴雨冲得一塌糊涂,自己宛如衣不蔽体,而且身上到处是月季花刺刮得血痕,她羞愤地抓过浴巾裹上,面对魏文成同样不知如何是好。

    “爷爷就住在对面,你在这里很安全,乔伊不会敢在这里冒犯你。不过,你如果去二楼,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就不一定了。”魏文成翻箱倒柜找出一件略微合她身材的男士浴袍,递给她,然后两手举着宛如投降一般,说:“你去换换衣服,处理一下伤口。好吗?”这段话他是用英文说出来的。

    杨宴如接过浴袍,浑身颤抖地看着他,发觉他很眼熟。

    大一新生典礼那天,扶了她一把的陌生人,那个坐在校友代表的男人。

    “浴室在那边,你有什么需要,请跟我说。”魏文成退后了几步。

    杨宴如小步快跑冲进了浴室,然后就把门反锁,她看着自己浑身是血衣衫不整的狼狈样子,整个人像被抽空的精气神,萎靡地靠着浴室墙壁,拧开了花洒热水,等白色雾气扑面而来,她走到花洒下,温水烫得她浑身剧痛。

    这一年所有的屈辱涌上心头,她看着浴室台面上的刮胡刀,亮闪闪的刀片,反正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好皮,多几道伤口又算得了什么。

    人的坚强是有尽头的。

    她拆下刮胡刀,赤身裸体地站在镜子前,决绝地看了镜中的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人生突然过成了这样!

    “莱娜,你还好吗?”门外传来魏文成敲门的声音。

    “没事!没事!谢谢你!”杨宴如把刀片丢回了台面上。

    就算要死,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走回了花洒下,咬牙冲洗完身上的淤泥和血迹,擦干净身体,可是没有内衣可穿,只有这样一件浴袍蔽体。她仰头看了看天花板,抱着要上刑场一般的视死如归的心,打开了浴室门。

    魏文成拿着医药箱,递给她,说:“你在里面上完药,再出来。”然后,他又把浴室门关上了。

    杨宴如拎着药箱,心里五味杂陈,脱下了浴袍,给自己用酒精消毒,一道一道伤痕去用医用面纱和胶带贴上,等处理完时,已经很久过去了。

    “谢谢你!”她裹着浴袍,拎着药箱,走出来,郑重其事地道谢。

    “不客气,我为我父亲的不当行为道歉,但是,我能帮你的,只能在他离开庄园之前,把你藏在我的卧室。好在,我的卧室够大,你睡我的床上,我在沙发上睡。他三天后会坐飞机去纽约,那个时候你就可以离开。家仆来打扫卧室时,我建议你藏到衣柜里。乔伊非常蛮横不讲理,很抱歉,他如果发现了你,我也束手无策。我是他的儿子,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魏文成叽里呱啦讲了一大串英文,到最后换成了一句中文:“我会留在这里保护你,直到你离开。”

    杨宴如依然警惕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哑着嗓子说:“谢谢。”

    “这是感冒药,这是克林霉素,你淋雨之后,会感冒,伤口有可能发炎。”魏文成把药放在床头,用英文叮嘱道。

    她拿着药,并没有吃,顺从了他的安排,掀开被子睡到了他的床上。

    魏文成把卧室里的灯关了,对她说晚安,然后走向了他书桌那一片区域。

    不久后,杨宴如就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之间,她感觉到有人在给她喂药,天亮了,她恍惚间有听到交谈声,处于半梦半醒昏睡间,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过了不知道多久,又被喂了一次药。

    到下午的时候,她终于醒来,被子里汗涔涔一股黏腻,四肢酸痛得宛如刚跑完马拉松,脑子依然昏昏沉沉,看着陌生的地方,断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想起发生的事情。

    “醒了?再量量体温!”魏文成把体温计伸到她眼前,她从被窝里接过去,夹到腋下,然后拢了拢浴袍。

    “你昨晚烧到四十度,给你吃了两次药,再不退烧我在考虑要不要找爷爷把你送进医院去,那可就要闹大了。”他坐在床边,有些担忧地用英文说。

    杨宴如在被子里捂着胸口,一言不发,五分钟后,拿出体温计,38.2度。

    他看完之后,稍微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我去拿点牛奶面包,吃点东西有利于恢复。”

    杨宴如点点头,她感觉自己嗓子痛得发声困难。

    很快,魏文成拿来了温热的牛奶面包,外面传来家仆讨论的声音:“谁看到了昨天那位小姐?!乔伊满庄园找她!”

    “哦,我的老天,难怪一早就在花墙那里搜索。”

    “小声一点,别惊动了老桑尼!”

    “那是乔登教授的侄女,莱娜小姐,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听说乔伊昨晚想逼她就范,她反抗得很激烈,第一次有人敢这样对乔伊,她肯定凶多吉少。去年那位摔断腿,赔了五十万美金,老桑尼气得差点过不了这一关。”

    “那怎么办,要不要先跟老桑尼汇报一下?乔登教授不可能不找自己的侄女!”

    “别,万一那位小姐已经被放走了呢!下午再找找!”

    ……

    此时,外面说话的声音消失。

    杨宴如把面包塞进嘴里,每咽一下,喉咙里千刀万剐,她还是努力吃下去,把牛奶喝干净,狼吞虎咽得像是一年没吃过饭的人。

    “你果然是乔登教授的侄女……”魏文成带着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看她。

    杨宴如感受到了目光里的算计,不安地瑟缩成一团。

    “头孢呋辛酯,葛兰素史克。”魏文成从书柜里找出来另一盒药,丢在了床头,葛兰素史克是头孢呋辛酯的原研药厂,1996年专利到期,专利到期后的十年,是全球各大药厂相继推出仿制药的高峰期,他指着药盒说:“这一款药,1988年到1996年间创造了超过六十亿美金的利润。治疗咽喉炎,效果最好!”

    “乔登教授资助现在靶向药研究影响因子靠前的教授,我比乔伊更有兴趣,而且,我不需要乔登教授让你做这样的牺牲!”魏文成坐在床边,带着一丝狡黠的微笑说道。

    生意人的精明,就是不做赔本的买卖。

    她对上他的目光,手里揉搓着杯子,过了好一会儿她转头拿过药,自觉地吃了下去,喝完白开水之后,沙哑着嗓子,说:“如果这是一笔交易的话,只是救我,并不值得我冒着背叛姑父的风险!”

    这个威廉姆斯家的小孙子,还只是ice的董事之一,并没有成为那个庞大基金真正的掌门人,他未必能调动资源给到乔登想要的一切支持,显然他不如乔伊的身份有说服力。

    野心,或许就是资源,杨宴如决定赌一把。

    “那你自便,就当欠我一个人情!”魏文成耸耸肩,轻巧地说。

    “但是如果你愿意给我想要的,或许我可以帮你,更多。”杨宴如虽然说话哑得厉害,并没有削弱她谈判的气势。

    她读过那么多欧美文学名著,在另一个文化体系里,弑父是个永恒的母题,作为儿子的,想要战胜父亲,推翻父亲,成为父亲,正如奥林匹斯山杀死父亲的宙斯,希腊悲剧中的赫西俄德。

    “钱么?你试着说个数字,我看看我能否办到。”他用英文坦率地说,毫不犹豫。

    “普林斯顿大学生物科技孵化中心有一个关于细胞焦亡的靶向药项目,我是项目参与者之一。细胞焦亡,癌症靶向药里最有可能诞生下一个头孢呋辛酯方向,你有兴趣吗?”杨宴如凑近他,用尽所有力气,咬字清晰。

    魏文成知道,提前抛出最好的筹码,一定是为了要高价,他没有立刻表态。

    “条件?”魏文成追问,死死盯着她。

    明珠出海,天机化忌。

    杨宴如这辈子第一次跟人谈条件,她知道这是自己能抓住的稻草,只能当救命稻草用,而不能变成压死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一,在我姑父跟前,做我男友,表面上的,公开场合,陪我出席所有宴会,做男伴。第二,我希望你教我金融,给我所有进入金融行业的可能性;第三,毕业后我想进入ice。对等的,你可以提出你认为合理的条件。”杨宴如认真地说,心跳得比火箭升天还快。

    “第一,在我爷爷面前,做我女友,表面上的,公开场合,陪我出席所有宴会,做女伴,但是,时间或安排有冲突时,可以协调;第二,我希望得到乔登资助所有项目的详情,以及接触顶级科研团队的可能性,但是,以不承担任何法律后果前提;第三,暂无,未来另行补充。”

    杨宴如说了一个简单的单词:“成交。”

    “成交!”

    “我就知道,救你是我做得最划算的投资。等一会儿,我去跟爷爷说,昨晚你迷路遇见我,生病发烧,暂不宜回家,留在这里休养,你不要提乔伊的事情,爷爷一定会来看你,并且打电话给乔登教授,那么等你初步康复后我亲自送你回去,你就可以去与乔登教授说,当然,我还想参观你参与的项目,一个大二学生,能进入细胞凋亡项目,这笔交易已经实现目的。”他说完,高兴地朝杨宴如伸出手。

    两人彼此对视,用力一握。

    剩下的,全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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