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私下议论，这是祁渊授意礼部之人上书，宫里才下的圣旨。

    祁渊如此偏宠一个妾室，简直是无人能出其右。

    还有人议论，陆芷沅筹谋多年，终于爬上正妃的位置，心机如此深沉，往后还不知会如何蛊惑储君。

    但那些话不管被议论得多热烈，都没有人敢到祁渊跟前说。

    毕竟那几个逼死楚氏王妃的大臣，乞骸骨的奏章刚递上去没多久，上边就同意了，甚至问都不问一声。

    朝中半数之人都是刚升上来，毫无根基，有那几人的前车之鉴，他们怎还敢拂逆祁渊，惹他不痛快。

    陆芷沅这边也是一样。

    那些官眷背后不管说得如何难听，当着陆芷沅的面，还是热络地奉承，毕竟她可是有储君为她撑腰。

    所以从陆芷沅被封为晋王正妃开始，邀请她赴宴游玩的帖子就没有断过。

    陆芷沅虽不喜应酬，但如今身份不同，少不得耐着性子去赴宴，在各种茶会雅集中言笑晏晏，一直忙到九月份。

    这一日，万卷书院的学生休沐，陆芷沅想着庄宜苦学了许久，要带她去散心，便邀了关羽舒和顾月澄一起，带着几个孩子去雀儿山赏菊。

    她到了山脚下，等了许久，关羽舒才姗姗来迟。

    “抱歉抱歉，我方才有点事绊住了。”关羽舒连声道歉。

    “阿羽姑姑，你迟到了，要罚酒三杯。”庄烨叉着小腰，瞪着葡萄眼，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

    关羽

    舒笑着捏着他的小肉脸，“你的酒在哪里？”

    顾月澄也笑道：“世子是在哪里学到这句话？”

    轻雪笑道：“许是前两日，我们王妃带烨哥儿和婉姐儿去薛将军府赴宴，听到了几句。”

    楚佩容不在后，轻雪和丝雨等几个近婢，陆芷沅安排她们去服侍庄宜和庄烨。

    庄烨被关羽舒问住了，眨了几下眼睛，“我没有酒，那换一个，你带我去骑马！”

    “好，等过两日，阿羽姑姑就带你去骑马。”关羽舒答应他。

    前边庄宜牵着庄婉，已经带着几个孩子慢慢往上爬了，她回头叫道：“阿娘，阿羽姑姑，阿澄姑姑，你们快点，我们要去采菊花。”

    楚佩容死讯传回晋王府，陆芷沅抱住庄宜和庄烨，告诉他们，楚佩容是他们的母亲，她也是他们的母亲，她会护着他们。

    从那以后，庄宜和庄烨就把陆芷沅唤作阿娘。

    “走吧。”陆芷沅跟上她们。

    关羽舒对陆芷沅道：“我一直想请你们出来游玩，但你实在太忙了。”

    “我也不想啊。”陆芷沅叹道：“我前两日在薛将军府，广陵老王妃同我说她府上那株大珊瑚如何好看。她是忘了，她已经同我说了不下五次，那珊瑚我都能画出来了。”

    关羽舒道：“广陵老王妃是有些啰嗦，我阿娘赴宴都怕遇到她。”

    她说着，回头往山下张望。

    “我实在是不想听她们啰嗦了，昨晚还在想，我给你们下帖子，请你们到

    王府来，我们也不做别的，安静的呆着也好。”

    陆芷沅笑着转过头，却看到关羽舒往山下看，她跟着看下去。

    山脚下是宽阔平坦的官道，边上停着她们的马车，偶有几个路人经过。

    关羽舒转回头，撞上陆芷沅探究的目光，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往旁边的顾月澄看了一眼，又只笑了笑。

    顾月澄没留意她们的目光，掩嘴轻笑：“看来王妃和臣女一样，也厌烦这些应酬。”

    “可不是嘛，本就不熟悉彼此，还得做出热络的模样。”陆芷沅接过顾月澄的话。

    雀儿山不高，说话间，她们已经到了半山腰的赏花处。

    几个孩子早已在菊花丛中撒欢玩，庄烨最淘气，趴在地上撅着小屁股，手里刨着土，嘴里嚷嚷着要挖蚂蚁的巢穴。

    徐山石蹲在旁边看，一个不小心，被庄烨刨出来的土飞进眼睛，他哇哇哭了起来，顾月澄忙过去看。

    “你方才在望什么？”陆芷沅问道。

    关羽舒看顾月澄走远，靠近陆芷沅耳畔低语了几句。

    陆芷沅听着，扭头就往山下看，官道上除了她们的马车，还有一两个行人路过，再无其他人。

    顾月澄牵着徐山石回来，她们掩了话，一起去哄小山石。

    下午，孩子们玩累了，跑回凉棚歇息。

    陆芷沅和关羽舒站在山腰边上，嘴里说着话，眼睛往山下看。

    “来了。”关羽舒突然拉了拉陆芷沅的袖袍，抬着下巴往山下示意。

    官道上，有一

    辆马车驶来，停在山脚下，但没有人下来。

    陆芷沅回头对顾月澄道：“阿澄，我觉得有点累了，不如我们先回去，改日再过来玩吧。”

    顾月澄看着凉棚中，庄婉和两个小的已经睡着，笑道：“好啊，孩子都累了，回去吧。”

    众人下山，到了马车旁，陆芷沅让闻春抱着庄婉先上马车，她牵着庄宜和庄烨绕过到关羽舒的马车前，对关羽舒道：“你同他们说说，骑马要注意什么？”

    关羽舒的马车停在最边上，那辆马车就在斜对面，陆芷沅说话时，目光向那辆马车扫过去。

    车夫戴着斗笠，低着头，斗笠把脸都遮住了。

    他身后的车厢，车帘低垂，只有窗帘处微微掀起一角。

    “阿娘，我困了，明日再听阿羽姑姑说好不好？”庄烨打着哈欠。

    陆芷沅揽过他，让他面向那辆马车，哄着他：“你不是想让阿羽姑姑教你学骑马吗？不知道注意哪里，你还如何骑马？”

    她又拉过庄宜，也面向那辆马车，“庄宜也好好跟阿羽姑姑学，你母亲骑术是最厉害的，往后你要同你母亲一样厉害。”

    轻雪一直跟着她们，她原不解陆芷沅为何非要这个时候，让两个孩子学骑马，但她无意看到对面的马车，怔了怔，眼眶就红了。

    关羽舒说了很仔细，顾月澄等了许久，但又不好催促。

    官道上，从上阳来的方向出现了几个身影，轻雪望过去，脸色一变，“王妃，长

    平他们来了，我们回去吧。”

    关羽舒立刻把话一收，紧张地往那辆马车看了一眼，车夫甩了马鞭，马车缓缓向前驶。

    陆芷沅让轻雪抱起庄烨，“庄烨乏了，我们改日再听阿羽姑姑教骑马。”

    轻雪把庄烨抱上马车，又转身向远去的马车悄悄躬身行礼。

    陆芷沅坐在马车上，撩起车帘，望着那辆马车向南走，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