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长径直走到叶不为面前，在所有人齐刷刷的目光中，将叶不为拉到最前面，和他站在一块。

    叶不为脖子上骑着小团子，不明所以地站在全村人面前，俊朗而带着风霜的脸上写满了抗拒，他刚想抬腿走开，却被里正拉住了衣袖。

    于是。

    一个挣。

    一个拉。

    叶不为：“里正？？？”

    里正装作没听见，“不为刚才说的话，大家都听明白了吧？”

    “听明白了！”

    没听明白的也装听明白了，毕竟谁也不想输给一个几十年不出门的瞎子。

    “既然挖渠引水是行得通的，那咱明日直接开挖！这件事是关乎所有人生死大计的大事，家家户户都必须参与进来，只要是年满十五岁的青壮劳力，都必须进山挖渠！如果家里没有青壮劳力的，至少也要出一人在山脚挖渠！”

    一些人犹疑不定。

    “里正，万一水源的水不够，挖到半道上就没水了咋办？”

    “对啊！要是水流到一半就没了，把别人家的田浇好了，轮到我家却没水了，我家岂不是白出人工挖渠了？”

    ……

    “哼！”

    小团子生气地挥手，结果一巴掌直接呼到里正头上。

    里正摸摸头，“瞧瞧，小九儿都听不下去了吧？”

    “嗯呐！”小团子点头。

    里正大声道:

    “不为，你听听，这就是黑河村的村民！他们多机灵，多会算计啊！出谋划策的时候，石磙都碾不出半个屁来！别人想出招来了，他却嘴巴一张哔哔个不停！火烧到屁股丫上了，还在那里前怕狼后怕虎斤斤计较，真是了不得啊！

    我觉着吧，咱黑河村庙太小，供不起这么多尊大神。不如把这些七窍玲珑心逐出黑河村，免得他们在咱村吃了亏，你认为如何？”

    叶不为：“……”

    全村村民：“……”

    这样阴阳怪气的里正，他们还是头一次见。

    啧啧，好瘆人！

    里正哼了一声，“刚才谁有意见的？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之前发言的人纷纷低头。

    谁还敢说？

    “没意见是吧？那就这样决定了！明早寅时中，村里会敲锣，到时你们带上火把、工具和干粮，在打谷场集合，迟到的不到的，别怪我翻脸！”

    叶不为正要走，却又被拉住了，“不为，你还有啥要补充的？”

    叶不为只好将明日进山的事情详细地交代一番，里正这才让所有人散去了。

    “回去好好歇一晚，明日有硬仗要打！”

    ……

    鸡叫三遍，“哐哐哐”的锣声响彻黑河村。

    不到一刻钟，打谷场上站满了举着火把的青壮年劳力，里正眼睛一扫而过，“霍家的劳力怎么没来？！”

    霍老太站在外围，扯开嗓子对里正说：“里正，这次挖渠我家就不参与了！”

    里正道：“老霍家的，这是你一个人的主意还是全家人的主意？”

    “全家的主意！我闺女嫁在隔壁井湾村，她自家院里就有一口井！我要用水，去我闺女家担就行了！”

    里正看着霍家大儿子，“霍大年，你可想好了？咱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家不参与挖水渠，到时山上引来的水你家可一滴都不能用！”

    “而且，我昨日就说过了，这是咱村家家户户都要参与的大事，你家选择退出，就是不把自己当成黑河村的人了！”

    霍大年支支吾吾地看着他娘。

    霍老太得意一笑，“里正，不用为我家操心！水，我自会去闺女家打；黑河村，我很快就会搬出去。我家仲年媳妇说了，等仲年考上秀才，就让全家搬到镇上去住！”

    “既如此，那我没话说了，希望你不会后悔！”

    里正一声令下，让叶言平在最前面带队，于是，所有人头顶星光，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

    小九醒来的时候，发现天是黑的，而自己在天上飞。

    “脑包！”

    小嘴刚张开，就被半空的夜风吹成喇叭状。

    叶不为眼睛看不见，并不算在劳力之列，但他还是偷偷来了。

    山坳虽然不在野熊岭深处，但还是有猛兽出没的可能。

    虽然有叶言平，但队伍拉得过长，万一有危险他一个人根本应付不过来。

    ……

    按照昨日的安排，来到山坳脚下后，留下三十人不继续往上爬了，开始按照最优的路线往村里挖沟渠。

    剩下的三百多人沿着山坳从下往上，每人给自己量个一丈远的距离，就地开挖。

    挖完一丈休息两刻钟，接着再去量下一丈，就这样从山脚往水源处靠近。

    里正说这次全靠自觉，如果听到谁偷懒的，他也不强求，直接让人退出，回村跟霍家为伍。

    其实大家这会都想明白了，要想活命就要速战速决。所以很多不到十五岁的孩子也自觉过来帮忙了，比如叶言顺。

    叶言平上次已经将沿途的杂树杂草清理得七七八八了，这会省去了不少时间。

    几百人排成一条长龙，挥着锄头铲子干得热火朝天，想着明日就能引水下山了，所有人都充满了干劲，场面非常壮观。

    里正被叶言平半背半扶带到水源处，看着咕咕流动的泉水，里正热泪盈眶，激动地对着山下大喊：“乡亲们，水源充足！加油干呐！我给你们送水下来喝！”

    半山腰上的村民们听到后都笑了，他们虽然没到水源处，但早就看到从山上流下来的水流印迹了。

    叶言平直接在距离水源两丈远的位置开挖，他以一当十，铲子在手上抡出残影，速度快得惊人。

    里正惊得说不出话，这叶家，个个都是人才啊！

    里正拿出竹筒，往里面灌满了水，下山送水给大家喝。

    太阳升到半空中，里正敲响了手中的锣，午饭时间到，全体可以休息小半个时辰。

    大家带的干粮，无非就是一小块饼而已，吃着又干又硬，附近的人就着休息时间爬上来看水源，顺便也想喝饱水。

    叶言平正铲得奋起，突然听到下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你们见到叶言平没有？”

    “怎么不见他挖水渠？”

    “人家不用挖，水源是他发现的，大伙的安全也要他保护！指不定在哪个树荫下睡大觉呢！”

    “可这不是没有野兽吗？他不是啥都不用干？”

    “那也没办法啊，谁让人家本领大！你不服气都不行！”

    ……

    说话声在见到叶言平的那一刻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