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自从进屋后一直在看戏的秦晏开口了。

    “宋世伯莫要以为只有你们宋家会威胁人，我秦家亦会。倘若康婕妤再敢对本侯的儿媳妇不利，或者你们宋家再不依不挠地与我秦家过不去，那本侯奉陪到底。”

    放狠话谁不会啊，宋家不惧秦家，秦家又何曾怕过宋家。

    不愿斗得你死我活，只是不值得，且还没到那一步罢了。

    秦宋两家都是家大业大的，真斗得两败俱伤了，最后还不是便宜了别人。

    宋洵精明，他秦晏也不傻。

    “爹，您消消气，孩儿相信宋太爷此话并无恶意，只是为着康婕妤的名声着想罢了。说了这么久，大家都口干了吧，再喝杯茶静静心，有话咱们一会儿再说。”

    秦赫适时起身，又一一斟茶打了圆场，立马就将剑拔弩张的气氛消了下去。

    “你们父子今日的来意，老夫已经知晓。我宋家并无与你们秦家结仇敌对的意思，小辈们之间的纠葛若是过火了，作为长辈的我们自然要干预，以免坏了规矩。”

    宋洵轻啜了一口茶，轻描淡写地说道。

    他这话其实就已经是在向秦家父子暗示，会出面去敲打宋蕴锦，让她消停下来。

    宋洵暗中思忖：“关键时候，宋家不宜树敌，暂且低调忍耐些也无妨。必须得让皇后在宫中看紧宋蕴锦，以免她随性胡来，坏了大计。”

    秦赫心思微动，“大计？不知宋老太爷所指的是什么大计？莫非是夺嫡大计？”

    此时的秦赫万万没有想到，宋家的“大计”不止是夺嫡，还有弑君。

    “有了宋世伯这一番准话，本侯也就放心了。今日这顿饭，虽无法免去秦宋两家以往的恩怨，但本侯希望，它能到此为止。你我两家本是世交，走到今日之局面，着实令人唏嘘。本侯实在不愿看到，将来有一天，昔日的故交友人拔刀相向。宋世伯，您能理解本侯的心情，对吧？”

    秦晏颇为感慨地说道，有些苦闷地将杯口茶水一饮而尽。

    然后发现茶水的味道实在寡淡，完全不足以解愁，遂大声冲门外喊道：“林侍卫，让小二送酒来，要上好的烈酒。”

    秦赫赶忙补了一句，“让茶楼将吃食也准备一下吧，再过两刻钟准时上菜。”

    宋洵无悲无喜，只是摇头低叹了一声，道尽世事无常。

    若是能回头，他又何曾不后悔当初做下的决定。

    与秦家为敌，实非明智之选。

    虽说宋家不惧，却无端多出一个劲敌，终非好事。

    如今回头细想，自己当初确是有些猪油子蒙了心，对宋蕴锦这个孙女太过纵容了，甚至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从前这么做，问题不大，现在却是万万容不得对方再使性子了。

    一片沉闷的气氛中，店小二推门而尽，热腾腾的美食与醇香的烈酒，瞬间便化解了那些无用的愁思与感叹。

    四个人，两对父子，心思各异地用完了一顿午膳。

    至于午膳是什么菜式，好不好吃，完全没人在意。

    宋家父子只是象怔性吃了几口，敬了两杯酒便起身告辞离去。

    秦晏与秦赫父子倒是继续留在雅间内，你一杯，我一杯，慢慢对饮起来。

    出了碧霞楼，刚上马车，宋时文便忍不住问父亲：“爹，您说秦赫那小子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何意……”

    “噤声！回府再说。”

    宋洵一个凌厉的眼神甩过去，瞬间让宋大老爷闭了嘴，只好将心头的疑惑暂时咽回到肚子里。

    雅间内，秦晏又灌了儿子一杯酒，似笑非笑地问：“老实交待，今天你见宋家老狐狸，究竟藏着什么目的？”

    秦赫夹了一口招牌珍珠鱼，慢条斯理地吃完，才笑回：“儿子就是觉得康婕妤当初要毒害沈氏那事，不似表面那般简单，所以想试着从宋家人身上查找些线索。”

    “那你今日可找出什么来了？”秦晏问道。

    “嗯！”秦赫颔首，脸上的笑意明显加深，“发现了一些有趣的，还有意外收获。”

    “嗯？”秦晏抬头惊讶地看向儿子，手中的筷子停了停，“说说，你都发现了什么？”

    堂堂的秦大侯爷眼下心里着实有些麻爪，为何他什么都没看出来，而自家儿子却说发现颇多，还有意外惊喜？

    莫非是本侯老了，不中用了？

    手里的酒顿时不香了。

    秦赫瞥了一眼自家老爹的神情，暗暗忍住笑意。

    “眼下孩儿不过是猜测而已，一切言之尚早，待孩儿让人查证之后再与父亲说，免得空欢喜一场。”

    秦故作严肃，沉吟道：“是该谨慎一些，你办事，为父放心。”

    “全赖父亲与母亲的悉心教导。”

    秦赫不动声色地拍了一记马屁，嘴角泄出几许浅笑。

    “臭小子，还敢编排你老子了？”秦晏笑骂道：“快把酒满上，难得出来喝顿酒，今儿咱们爷俩不醉不归。”

    “孩儿倒是乐意舍命陪君子，就是担心父亲您喝多了之后，进不了含晖院的门。”

    秦赫笑吟吟地，一盆冷水直接就泼了过去。

    “你个逆子……连酒都不让你爹喝个痛快……”

    秦晏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秦赫见状，默默拿过酒坛，贴心地为老父亲倒了满杯。

    “饮酒伤身，父亲适可而止。”

    “知道了，同你娘一样啰嗦。”

    秦晏立马又眉开眼笑起来，今日总算能让他过一回酒瘾。

    秦赫笑而不语，安静地陪着父亲“放肆”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