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

    深哥坐在船边抽着烟，在他对面不远处坐着一位年轻的女孩，她的身子很单薄，身上披着一件厚重的男士外套，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深……深哥……热水来了……”

    一位船工战战兢兢地拿来一个保温水壶，迅速放到年轻女孩身边，便跑了，仿佛女孩是瘟疫一样。

    妈呀吓死了……

    深哥又深深吸了一口烟，将手里吸到尾部的烟蒂扔进了大海。

    站起身，给年轻女孩倒了一杯热水。

    “喝点水暖暖身子，我们还有两个小时才能到岸。”

    女孩慢慢伸出手，纤细的胳膊，皮肤白得能看到一根根血管，深哥目光微暗，将热水杯躲开了她的手，放到她面前的桌上。

    “小心烫。”

    “谢谢……”年轻女孩的声音十分沙哑，像是在海里泡太久造成的。

    她拿起水杯，抱在双手之间，飘起的热蒸汽半掩住了她的表情。

    深哥不好意思一直盯着女孩看，再次抽出一根烟，坐回原来的位置吸烟。

    他都不用多想，眼前这个女孩就是黄二爷让他们找的东西。

    白天，据说这片海域出现了异象，有渔夫看到海水突然升空，犹如发生海啸一般，晚上黄二爷就让他们来这边找东西。

    也不说是什么，就说到了这边，别管遇见什么都要带上船。

    现在是全明白了。

    他和带的人都不是多嘴的人。

    这种突然出现在海上的人，多半身份有问题，否则也不会用这种方式进入华洲。

    年轻女孩喝了口热水，原本以为他要询问自己一些事，心中也做好了答案，但面前的男人一直没问话，不禁让她心中安定了不少。

    她应该找对船了。

    另一边。

    姬宁虽然汇报完海上发生的所有事，但安全部这些老油条们，依旧有不少人对她的话表示不信，准备私下继续调查。

    姬宁懒得理会。

    会后，厉文鑫单独留下了姬宁。

    两人隔着椭圆形的会议桌，相对而坐。

    屋内比刚才还要安静，厉文鑫的目光很是复杂，又透着些许的怀念，“他一直是我最尊敬的人，他的睿智让华洲安全区成为国际上最安全的地方，但他总是感叹自己不及统帅万分之一的聪慧。如果统帅还活着，华洲安全区还会更加强盛。那时，我便在想，统帅真有那么厉害吗？如果她真的如此厉害，为什么还会在九铭山战役中失踪？”

    说到这，厉文鑫的目光染上一抹锐利，看向姬宁的目光带着不甘，仇怨之色。

    “就是因为她的失踪，让华洲陷入了长达七年之久的内乱。华洲十二大势力割据分裂，外洲虎视眈眈，趁虚而入，三个半大的孩子不得继承她的遗志，与敌对势力斗争，一代斗不过，那就二代三代，不停地斗争，才换来现在和平安定的局面。知道我们厉家嫡系为什么人口少，还要隐姓埋名一支血脉吗？”

    厉文鑫瞳孔微张，死死地看着姬宁的眼睛。

    “因为厉家祖辈大部分嫡系血脉，全都客死他乡，墓碑上连名字都不能写。”

    姬宁瞳孔微缩，神色一敛。

    她眼前突然浮现那个总喜欢对她傻笑，爱开玩笑的小男孩，目光暗了几分。

    原来并不是结婚晚……

    “顾家……”

    “厉家嫡系五房一支，顾北风是我堂弟。”

厉文鑫的话让姬宁沉默了许久。

    “所以厉家必须统一姬家军。这是我们无数祖辈用命换来的成果，我绝不允许有人再继续分裂华洲。”

    姬宁看着厉文鑫那双如炬的眼睛，目光里是坚定、果决，以及狠意。

    这便是最真实的他……

    姬宁心中有一阵发紧，还是出声问道：“为了姬家军，也可以牺牲无辜的人吗？”

    厉文鑫没答，但眼中的答案显而易见，在平复了情绪后，一脸平静地回：“想要和平安定，总会有人牺牲，不是吗？”

    “所以从姬红出现，一直监控她，一步步做局逼她陷入绝境的幕后之人是你吧？”

    “如果你不出现，她便是最好的人选。”

    厉文鑫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姬宁眼中的温度渐渐变冷，“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利用她的死，嫁祸给加洲莱恩家族，掀起华洲与加洲的冲突？再在姬家军内部点火，让分裂的姬家军实现统一？”

    厉文鑫呼吸轻变轻了一些，目光闪过一道暗光。

    姬宁站起身，没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厉文鑫交握在桌上的手，蓦然收紧，关节处的白骨透着皮肤几乎要破出。

    ***

    姬宁从安全部大楼出来时，外面已经飘起了雪花。

    这是京城冬天下的第二场雪。

    雪花密集，已经白了地面。

    姬宁很不喜欢雪，在乱世时期，下雪代表着又要有很多普通人死去。

    白雪之下，尸横遍野，白骨森森。

    “组长，你出来了？”

    在院内攥雪球的小顺，一回头便看到自家组长，站在台阶之上，仰头看着天空。

    她的眉间微皱，像是遇到什么难事？

    难道厉部长难为组长了？

    小顺想到这，也顾不上手里的雪球，快步走到姬宁面前询问，“组长，是出了什么事吗？厉部长难为你了吗？”

    姬宁微低下头，看向他，目光中没有什么情绪，看的小顺更觉得自家组长吃瓜落了。

    刚要开口安慰，就听姬宁冷声问：“刘岩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为什么还不走？”

    “啊？”小顺心下一紧，目光瞬间浮现心虚，尤其看到姬宁那双黝黑的瞳孔，心底止不住的心慌，“组长，不是……我没有刘局的任务……”

    小顺小心翼翼地看她，却看到姬宁唇瓣上扬，露出一抹讽刺，她什么也没说，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小顺心下大喊“完蛋”，回头看了眼安全部的大门，赶紧追了上去。

    “组长，你听我解释。一开始刘局确实让我盯着您，但后来我就没再汇报了。真的，我发誓……”

    前面走路的姬宁突然停下了脚步。

    小顺差点撞到她，赶紧收出脚，低着头，有些鼻音地说：“我承认……我是刘局的人。一开始被他派来盯梢的，但是后来我就没有传过消息了……”

    “为什么？”

    小顺怔愣地看着前方，但姬宁没有转身。

    小顺收拢了拳头，眼中的温度渐渐升高，“因为我觉得组长不一样。我们虽然是安全局的探员，但在京城这种地方，遇到世家，谁敢真的去调查，谁敢为了一个普通人得罪有权有势的异能者？但是组长不一样，你真的会为了真相而调查，真的会为普通人查案，在你的眼中，我看到了异能者跟普通人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