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的一栋大楼。

    星衡站在落地窗前，垂落在身侧的手攥着手机，垂眸俯视着辉煌的夜景。

    手机的页面还停留在一个联系人上，他的指尖摩挲着手机屏幕，良久，他拨通了那个电话。

    指尖挪开，上面的备注是“爸”。

    铃声响了一会儿又挂断，只留下一串嘟嘟嘟的忙音，星衡捏紧了指尖，换了个号码继续打。

    终于，在打第三遍的时候接通了。

    “小星星，你最好有事。”

    听筒里传过来的男声嘶哑，却仿佛带着隐晦的笑意。

    沈闻野闭着眼睛懒散的斜靠在床头，房间里没开灯，只有手机屏幕散发出来的光亮。

    微弱的光照在沈闻野面部的皮肤上，一块块青紫色的淤青斑驳交错清晰可见。

    “爸。”

    “怎么？在娱乐圈混不下去了打算回来和你哥争争家产？”

    星衡：“……”

    星衡呼出口气，伸手擦去玻璃上的雾气，轻声说道：“我听哥说妈妈去世的那段时间您不在。”

    沈闻野闻言神色未变，只是微微坐直了身体。动作间扯到伤处，他微微蹙眉，却并没有妨碍到他的动作。

    他没有说话，他在等青年开口。

    果然没几分钟，星衡就说话了：“爸，你那段时间去哪儿了？”

    青年嗓音温和，但若细听就会发现掩藏得有些拙劣的颤抖和急促。

    沈闻野听出来了。

    他轻笑了一声，抬眸视线越过窗棂看着雾气弥漫的夜空，有些漫不经心的道：“小星，你在怀疑什么呢？”

    这一波直球打得星衡猝不及防，他有些发愣的站在原地。

    难道他要说我怀疑你背叛了妈妈，或者说，我怀疑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无论怎么说，是假的也就罢了，但若是真的的话……

    那结果又会怎样呢？

    没人比他们更清楚他爸对他妈妈的感情。

    若是水，那便是滔天巨浪；若是山，那便是万里崇山。

    没人比他爸更爱他妈妈了。

    星衡像是被放了气的皮球，逐渐失去了力气。

    他缓缓蹲下，掌心在玻璃上划出一道直线，最上方的水雾又渐渐凝聚，落地窗外的景物逐渐朦胧。

    良久，沈闻野才听到星衡的回答，他说：“爸，我回京都了。”

    星衡的内心很复杂，脑海中小姑娘的面孔和他爸的脸逐渐重叠，下一瞬又是他妈妈的脸。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知道了。

    “这样啊……”

    沈闻野拉长了语调，复又问：“所以，你在京都看到了什么呢？”

    星衡：“……”

    他明明知道他要说的不是这个！

    虽然男人没看见，但星衡还是别过了头，“没有。”

    轻柔的嗓音有些僵硬。

    “嗯。”

    沈闻野嘴上应着，也不知信没信。

    “嗷，对了。”沈闻野好似突然想起什么。

    星衡的心脏再次提了起来。

    “我听说你出车祸了？”

    心脏逐渐落回实处，星衡抬手捂住手机，手心湿润的水气挨着手机背面，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但星衡却没有在意，青年精致的眉宇间氤氲着明显的笑意。

    “爸，我没事。”

    “啊，我知道你没事。”

    这边，沈闻野半垂着眸子看着通讯器上的文字，眼底晦暗不明。

    讯息显示的发送时间是九点十七分。

    那会儿他已经睡了。

    “你是在车祸现场看到的吧。”

    沈闻野又说。

    星衡：“……”

    星衡不想说话。

    很明显，沈闻野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单手一扬，随手将手中的通讯器扔在床脚。

    “这件事影子介入了，你不要管。”

    影子介入，无外乎就是和特殊能力者有关。

    但是秦诵明亲自带队，这就有趣了。

    “还有，你妹妹好像也在，你遇到她了吗？”

    这句话宛如平地惊雷，将星衡炸得不轻。

    星衡僵硬着身子，便是连呼吸都放轻了，“什……什么？”

    他天生柔和的声线有些难以掩饰的颤抖，像是及其想要遮掩什么，却是用力过重，让声带都是紧绷着的。

    沈闻野闻言轻笑了一声，没戳破，只道：“沈婉婉今天去了机场，事故发生的时候她的车刚上天桥。”

    “沈……婉婉？”

    不是她……

    “嗯。”

    星衡胸口有点闷，须臾，他吐出口气，浩瀚星眸在一瞬间像是敛尽了光辉。

    “爸，我没遇到她。”

    他没遇到沈婉婉。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失了力气，单用气音说出来的一样。

    “没遇到就算了。”

    好似刚才也只是随口一提。

    沈闻野兴致缺缺的继续道：“既然回来了就抽点时间回老宅陪陪家里的老爷子和老太太。”

    说完他打了个哈欠，“行了，没事就挂了。”

    话落，他完全没给星衡反应时间，径自挂断了电话。

    星衡有些茫然的看着已经黑掉的屏幕，脑子里像是糊了一团浆糊，乱糟糟的。

    都是些什么事啊……

    良久，星衡抬手捂脸，无奈的笑出声。

    他没见过他妈妈，他妈妈在生他的时候就去世了。

    他并不像他哥，脑海里有关于妈妈的记忆。于他而言，在他小时候的那段时间，他妈妈的名字好像是禁忌一般，不管是爷爷奶奶还是管家都不曾在他面前提起。

    妈妈这个词，很陌生。

    等他长大一些，懂得了妈妈这个名词，也渐渐理解了死亡的意义。

    他并没有其他感觉，他只是羡慕，羡慕别人有妈妈，羡慕哥哥有关于妈妈的记忆，能从点滴回忆中思念，而他什么也没有。

    后来，他知道了他妈妈的名字——燕苏，是那个风靡全国，乃至跨出国门的燕影后。于是念头一起，他便进了娱乐圈。

    父母的朋友说他遗传了他妈妈的天赋，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但他只是笑笑，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还有一件事他从来没和旁人提起过。

    从他出生起，他的心中似乎就有个声音告诉他，他要找一个人。

    进娱乐圈，是为了离他妈妈更近些还是为了找那个人，他至今都没搞明白。

    但是他也曾想——若是他光芒万丈，散落的余晖总会照耀到那个人。

    他会来，他会找到他。

    星衡扶着玻璃起身，在原地闭目了一会儿，等那一阵眩晕过去，他才朝沙发走去。

    手心的电话震动，星衡顿了一下，抬手接通了电话。

    “乔麦姐。”

    “还没睡？”

    乔麦只是试试，没想到还真的接通了。

    星衡笑了笑，“还没。”

    “好吧，本来我想发消息给你，但是怕你看不到，那我现在直接给你说了。”

    “好。”

    “明天早上七点我和小郑过来接你去拍定妆照。”

    “好。”

    “那你快去睡了，你皮肤白，有黑眼圈的话会很明显。”

    “好的。”

    “……”

    挂断电话，星衡才轻缓的呼出口气。他回京都，就为了新剧的拍摄。

    这部剧是他转型的跳板，也是他转型后的第一部剧，无论如何都马虎不得。

    思及此，星衡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