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计划不如变化。

    到达缅dian南部城市勃生时，海边去往公海游轮的客船上船点，不见了。

    那里没有人，没有船。什么都没有，一片荒凉。

    薛四清和俞敏同时惊呆了。

    薛四清记得，明明这里有几间板房的，供等船的游客遮阳休息。旁边还有间杂货店，卖些矿泉水、饼干零食之类的。

    现在都不见了。

    不会是停在公海的游轮走了吧？！难道游轮已经换地方了，不在孟加拉湾了吗？那它去哪了呢？

    两人只好回到勃生，先找宾馆住下来。再从长计议。

    还算好，住的是国内人开的宾馆。语言障碍解决了。

    薛四清向宾馆老板打听情况：“那艘公海的游轮，现在还营业吗？”

    宾馆老板说：“营业的，生意好得很。”

    一听这话，俞敏一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放了放。

    薛四清问：“还在老地方吗？”

    “是的。”

    “那怎么海边那个游客接送点不见了呢？”

    “哦，改地方了。改到古亚去了。”

    薛四清又问：“古亚在哪里？”

    宾馆老板说：“不远，从勃生往北走。有班车，也可以租车前往的。”

    于是，第二天一早，俞敏和薛四清两人，租车走古亚。

    俞敏和薛四清从勃生来到古亚。一宿无话不提。

    古亚比勃生更靠近海边。是个小城市。

    这里的码头，果然有去往公海游轮的客船。薛四清凭着那张金贵的贵宾卡，谎称俞敏是自己的老婆，获准上了客船。

    薛四清兴奋地对俞敏说：“这就对了。那个卖票的，还是之前的同一个人。我有印象。就是那艘船，不会有错了。”

    俞敏一直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终于缓了口气。嗯，好在还算顺利，没有再节外生枝。

    当客船走了两个小时，远远看见游轮在阳光下反射着的模糊身影时，终于要见到蒋超了。

    俞敏不由得又紧张起来。

    这是一艘相当庞大的超级游轮。船体总长大概有三百多米。第一层甲板上面有十层，第一层甲板下面下有两层。总共十二层。可以载客三千多人。

    船上各种娱乐设施，应有尽有。

    比如，总统套房、餐厅、特色酒吧、游泳池、咖啡厅、歌厅、舞厅、鸡尾酒廊、迷你高尔夫、健身中心、派对俱乐部、星光剧院、免税购物店。

    当然，最主要的是牌馆。来这里的富豪游客，大多是来打牌洗钱的。

    上了游轮。

    俞敏首先进游客接待中心，拿出蒋超照片，用英语加手势动作，向里面的工作人员询问。

    俞敏和薛四清，都能勉强说几句简单的英语。

    那个身穿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一看，说：“哦，你找我们二老板啊！他今天不在船上。”

    俞敏顾不得揣摩“二老板”背后的含义，只急切地问：“他去哪了？！”

    同时俞敏心里又大大松了口气的感觉。原来蒋超是二老板，那一定没有受罪。

    “他今天和大老板去了勃生办事，晚上可能会回来。”

    那个工作人员恭敬地问俞敏：“请问，您是二老板什么人？”

    “我是他母亲。”

    那个工作人员一听，赶紧安排另一个服务员，将俞敏两人带进会客室，茶水伺候着。

    俞敏也不多问，也不到处乱走。径直爬上最高一层露天甲板，坐着等，等蒋超的出现。

    有船过来的话，俞敏立马就能发现。

    顶层甲板上，人不是很多。薛四清给的那张照片，就是俞敏现在坐着的这个位置。

    当时蒋超端着托盘，给客人送茶水。

    俞敏在想，两年前，蒋超还只是一个端托盘的服务生，何以两年时间，蒋超就成二老板了呢？

    蒋超能随同大老板，去勃生这样的城市。并不如俞敏想象的，没有人身自由。

    自由的很嘛！为何不与我联系，为何不回家？！

    因为还远远未到日落的时候，有点晒。俞敏坐不住，离开了。

    薛四清早不见了踪影。

    俞敏从顶层往下，一层一层地参观了一下。

    第七层是牌馆，不掏钱买筹码的游客，不让进。站在门口，能听见里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俞敏也不声张自己的身份，悄悄离开了。

    当来到位于第五层的办公区外围走廊时，里面也不让游客进。

    墙壁上张贴着一些规章制度条款、游客须知。但找不到任何与服务人员有关的资料。

    比如，分工名单表、值班名单表，管理人员名单表。都没有。

    也没有找到任何与大老板、二老板相关的信息资料。

    俞敏站在五楼船舷边，朝下俯瞰。

    见薛四清盘腿坐在底下第一层甲板上。于是，俞敏也回到第一层露天甲板，与薛四清汇合。

    夕阳西下。远处海天一色的天际线周边，被火烧云映照得通红通红。

    俞敏学着薛四清的办法，盘腿而坐。带着淡淡咸味和鱼腥味的海风，吹起俞敏两鬓丝丝隐约可见的白发。

    这时，有船来了，缓慢地向游轮靠拢。

    一个带着墨镜、身穿血红衬衫的高个子年轻人，站在船舷边，格外引人注目。他正抬头望向游轮。

    血红衬衫那人是谁？

    不是别人，正是多年不见的蒋超！

    俞敏热血沸腾，满脸通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止不住浑身颤抖，泪如泉流。

    不由得在心里喊了一句，蒋文啊！终于找到你儿子了！

    蒋超习惯性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眼发现了站在船舷边的俞敏。两人犀利的眼神，对视了一下。

    俞敏试图平息激动，不让蒋超看见自己的眼泪。多年来的一腔怒火、一腔怨气，被刚才蒋超的一个眼神给化解了。

    俞敏读出了，那眼神里，有委屈，有无奈；也有坚毅，有沉着。还有一点冷酷。

    俞敏坚信，蒋超一定有难言之隐。

    母子俩的见面，没有什么激情满怀，也没有什么仪式感。蒋超悄无声息地坐到俞敏身边，喊了一句“妈”。

    俞敏不是蒋超亲生母亲，只是个继母，后妈。但蒋超从小时候，就一直都称呼“妈”的。

    俞敏这才发现，蒋超的一只手，确切地说，是左手，少了两根手指。

    两个人都不说话，就这样沉默良久。心里却像海水被游轮掀起的白浪，翻滚着，一个又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