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钰的瞳孔一震，迷雾，是她想象中的迷雾吗？

    方钰看着小光的眼睛。

    这时候，她看出来小光并没有说谎。

    “现实世界的迷雾与你们也有关系？”方钰可不觉得这是个巧合。

    小光点头，张老默不作声。

    只是，周围的那些人很是疑惑。

    “你是小光吗？”

    “你在说什么。”

    小光并不在意他们的话，也没有回答，而是以这小小的身躯对视着方钰。

    方钰的瞳孔中是小光的倒影。

    迷迷糊糊的身影并不真切。

    “是的。”

    “三十年前，我从604离开。”

    小光转了转身子，眼睛扫过身后站着的这群人。

    “他们很多都记不清自己究竟是谁，或者说是根本没有任何一位记得。”

    “我之前应该与你提过，有很多住户不爱出门。”

    “原本空着的那些房间，其实也是住着人的。”

    “只是，有些疯了，有些消散了。”

    “疯了的……”小光说这个话的时候，眼里有些哀伤。

    “他们承受不住现实与虚幻，左右死亡、消散，也不失为一种最好的选择。”

    方钰皱眉。

    “「黑夜」最喜欢用各种各样的规则，各种条条框框来束缚所有人。”小光说道，他悠悠的继续，仿佛有着不同与躯体的成熟。

    “我们在约束下，逐渐失去自己的想法，像个被驯化的宠物，祈求主人的怜悯。”

    “哦对，忘了说，我原本也是人。甚至，我们一家人进入诡楼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

    方钰的眼睛里划过一些，不知如何言语的沉默与动摇。

    “咔咔咔……”

    身后的电梯门发出奇特的声音。

    方钰的余光看了一眼，也只是一眼。

    红姨已经完全走入电梯里。

    方钰的眼睛里，只有她的骨架，和五彩的迷幻光亮。

    “噌——”

    下一秒，诡异的声音又响起。

    方钰感受到一股能量从中爆发出，甚至自己的胸膛升起一股暖意。

    “快了。”

    张老这时看着小纸人的眼睛分开一道神，他轻柔地触碰着纸人，又说了一句。

    “快了……”

    小光看向他，脸上更是沉重了几分。

    他低声应道，“嗯。”

    “还有五分钟，还来得及说完。”

    周围的空气好似变得稀薄，方钰感受着自己胸口的温热，有些呼吸急促。

    方钰极力平和着自己的心跳起伏，放缓呼吸。

    只是，她的眉眼忍不住地继续皱着。

    “继续吧。”

    小光收回目光，接着刚才的话说着。

    “你见过的，我的父亲和母亲。”

    “不过，我猜你并不清楚红衣的原因吧。”

    “唉，也不对，你这么观察入微，也该能猜到。”

    小光自问自答着，不过倒是没给方钰插嘴的机会。

    只有他身后离得最近的小姑娘，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以前的时候，小光的话就多，现在还是这么话多。”

    小光很明显听到了这句，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恢复自然。

    “污染……精神污染。”

    “身上沾染上红色，也就是说我们的精神被「黑夜」影响。”

    “你别看，我们现在的这群人身上没有任何红色，但其实，这红色的印记，都在隐藏的深处呢。”

    方钰对于小光的这句话，是信的。

    她当时身上沾着红色时，脑子里其实满是凌乱。

    那时候她所体验到的，与在电梯里所感受到的蛊惑，别无区别。

    叽叽喳喳的话。

    恨不得让人封上五感。

    “毕竟都已经成为诡异了，遭到侵蚀，受到污染也是正常的。”

    这一点，身后的那些人都心知肚明。

    “诡楼的阴面、阳面的区别其实在于污染的程度。”

    “其实，不说清楚也没事。因为，也看不出来什么。”小光眼里的忧伤继续弥漫，这句话中包含着的情绪，甚至感染到了周围。

    方钰天赋的扫描，除了最开始觉醒的时候，可以自动扫描。

    现在，完全需要方钰自己主动开启。

    可是，这时候，无论方钰怎么调转精神力，那熟悉的框架都没有显现。

    失灵了吗？

    不应该的。

    小光解答了这个问题。

    “屏蔽了。”

    “这里与「黑夜」的联系被屏蔽了。你的天赋是「黑夜」授予的，自然也不能使用。”

    “你怎么知道我在疑问这个。”小光总不可能是方钰肚子里的蛔虫。

    难道，他会读心不成？

    “当时是，你的疑问意味太明显了。”

    方钰皱眉，太明显了？

    怎么可能，她除了不耐烦地皱眉，其余都情绪一直隐藏得很好。

    “之前那个小女孩说过，她有一个好朋友。”

    “她当时拜托我们留意过，说如果她来了请尽量照顾一下她。”

    “其实，完全不需要照顾。”

    方钰凝神看着。

    这是说的她吗？

    “她说，她的朋友在疑惑时，大拇指会不自觉搭在食指的第二节关节上。”

    小光的个子不高，小孩子的视角，正好能一览无余的看清楚，方钰垂在裤腿边的手指。

    “呵呵。”方钰笑了。

    这个笑声里，有几分惆怅。

    一来她没想到臧阮还记得，更没想到，她居然会跟别人说这件事情。

    “所以，我也是你们交易的一环。”

    小光突然愣了，“她只是拜托我们照顾你，如果见到你的话。”

    “搞笑。”方钰不屑的说着。

    “她是什么立场？让你们照顾我？！”

    方钰觉得可笑极了。

    她只是好奇当年臧阮的不告而别，只是好奇，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钰她只有好奇！

    别的，再也不会有。

    “甚至，我连我们之前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是的，方钰与臧阮之间的记忆并不完全。

    她们有许多更加美好，更加值得记住的回忆，但就像被封存了的老相片一样，长久之后，只余下画面。

    激不起水花，可能仅仅只能泛起一圈涟漪。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故事。”

    “但是，你该相信，她不会骗你。”

    “原本她留给你了一封信，但是放在这里会被发现。”

    “我们都没有看过。”

    “齐平商业街？”方钰虽然情绪有些激动，但依旧猜到了这个位置。

    “中控室里有阻隔器。”

    “这是原本，迷雾世界的物品。”小光点出了另一个存在。

    不同于「迷雾」组织，而是迷雾世界。

    “迷雾世界？”

    “还是另一个世界？”

    小光点头。

    “我从住户之一，变成灯诡，正是迷雾世界的暗中操作。”

    “迷雾世界其实与现实中的蓝星，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宇宙中的不同时空。”

    “原本，它们互不干扰。”

    “另一维度的「黑夜」看中了迷雾世界的特殊性。”

    “即，迷雾世界有着独特的能量物质，诡异力。”

    “这种能量可以让人永生。”

    “但是，单纯的人类是不可能承受住这种力量的摧残。”

    “他们需要一个合适的方法，平衡能量的暴戾分子，找到一个既能使人类接受诡异力，又可以不让他们失去理智的方法。”

    “这样，所谓的长生之术，就可以实现。”

    方钰压着声音继续说道，“你们不是说「黑夜」是另一高维度的世界吗？他们既然能控制一个世界，甚至能够入侵蓝星，居然连长生都不能实现吗？”

    方钰对这些说辞，既是无力反驳，又懒得争辩。

    这个说法，其实也能讲得过去。

    只是，她不太能够接受。

    “你觉得不能接受？”

    “但是，现实世界里发生的那些，已经是事实了，不是吗？”

    “我们也是真实的例子不是吗？”

    小光身后的那些人已然陷入了迷茫中，他们突然接受这么大的信息量，脑袋完全反应不过来。

    甚至，有些人痛苦地抱起了脑袋。

    “你看，他们似乎能想起些什么了呢。”

    “好了，你继续说吧。”

    方钰也不是不清楚轻重缓急的人，她还记得刚才他们说得快了，以及最后的五分钟。

    “不是时间快到了吗。”

    小光眼里闪过一道诡异的笑容，“是快了，其实这些事情说与不说，对你的影响并不大，因为我们已经无从改变了。”

    “现在，以及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已然成为定局。”

    方钰扬起笑，只是这抹笑并不是开心的。

    “给我说明白，让我做个明白鬼是吧。”

    “不，是‘诡’而不是‘鬼’。”

    方钰听到小光在那咬文嚼字，一时之间没忍住“噗嗤”笑出来。

    方钰放松了一下手臂，整个身子转过去。

    红姨此刻，在慢慢与电梯融为一体。

    她的骨架分明无法呈现出任何的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方钰感受到了她内心散发出的欣然。

    骨架消失。

    在方钰的视野中，电梯的箱子内充满了红色。

    红色的光点占据了所有光亮。

    如果，它是幽暗的光亮。

    或许，方钰会把它当成通往地狱的通道。

    其实，现在也差不多。

    “我的心脏，此刻跳得很缓慢。”

    张老摸着小纸人的手停了下来，他颤悠悠地挪动着身子。

    站到电梯最前面。

    离这扇打开的电梯间，只有一步之隔。

    方钰看着他的背影，这个穿着粗布衫子的老人，马上就要被红色包裹。

    感觉，只要方钰在后面一推，他也就会坠入电梯。

    他进去，会发生什么呢？

    方钰有些好奇。

    小光再次回答了。

    “没有献祭，它可不会做出任何反应。”

    “红姨快见到阿杰了。”

    红姨还剩胸腔的那一片肋骨未被融化。

    这一幕有些奇异。

    方钰看着她的身体，腿骨已经消失不见了，可是红姨整个上半身还能撑在虚无中。

    “可还真的是不能以常理来看待啊。”

    方钰说了一句。

    “臧阮后面有说过什么吗？”方钰心中一直想着再也不要问有关臧阮的事情了。

    可是，还是没忍住。

    算了，反正本就是逃脱不掉的。

    问个清楚也好。

    “蓝星和迷雾都是试验场。”

    “既然这两个世界都是试验场了所以，找一些试验品不过分吧。”

    方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道。

    “张老按照蓝星时间应该是十几年前消失的。”

    “但按照迷雾世界来看，过去了三十多年了。”

    “很可惜，三十年前的记忆我也记不清楚了，没有办法给你一个准确的回答。”

    “十六年。”方钰说着。

    张景跟她说过。

    十六年前，她的爷爷凭空消失。

    “嗯。”

    “所以「黑夜」已经潜伏这么久了吗？”

    “当然，所有事都得循序渐进不是吗？”

    方钰回忆着，在她刚刚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她的脑袋里一闪而过了一个场景。

    白茫茫的雪，浩瀚无垠的苍茫天际。

    几道人影交错闪过。

    “规则一：雪原里没有食物……”

    “规则二：你的伙伴可能是雪人假扮的，请仔细甄别……”

    熟悉的声音在方钰的脑海中冒出。

    这一下子，方钰与后面的那些痛苦之人，极其相似。

    她好像想起来一部分记忆。

    那群人里不只有她的那些小伙伴们，还有许多一同探险的其他人。

    “副本结算中……”

    “砰！”

    他们结束了迷茫，再次睁开眼睛，却是漫天纷飞的雪块。

    “哐！”

    方钰现在还能想起雪崩时，自己的恐惧。

    那是她第一次面对死亡。

    以往在一些运动中发生意外，方钰也不会有那么明显抵触的恐惧。

    但滑雪这件事，除了她家里人的阻拦外，自己内心难以克服的恐惧才是让她放弃这项运动的原因。

    她可不是一个完全“听话”的孩子。

    除非，是自己不愿意做。

    “原来这么早，我就接触过「黑夜」了吗？”方钰不由地问道。

    她此刻有些恍惚。

    方钰确定自己脑海中的记忆，不可能是强塞进去的。

    因为身体的反应不会骗人。

    乱加的记忆只会让她感觉到割裂，方钰是不会感同身受的。

    “对的。”

    “一开始就有很多人被选中，他们会成为意外，消失在原本的世界。”

    “毕竟，世界上这么多人，消失一小部分，根本没有人会在意的。”

    方钰晃了晃头，“当时，那场雪崩带走了几百人。”

    “有工作人员，也有探险者。”

    “这么多人，也只是小部分吗？”

    是啊，几百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