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羞愧不已，她方才还在指责女儿不该因为不了解养女就把人家想得那么坏，可自己不也是先入为主地觉得女儿在乡下长大品性差是正常的吗？

    她有什么资格批判女儿？

    她是不是又误解女儿了？

    看着女儿眼底的冷淡和疏离，孟婉心里涌现出从未有过的愧疚和不安，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失去。

    “昭昭……”

    她抓住女儿的手，感受着那真切的温度，心这才踏实一点。

    孟婉低下头，眼泪一滴滴落在华昭昭的手背上。

    她哭着擦了又擦。

    怀着女儿的时候，想着这一胎若是个女孩，一定要把她养成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公主，上面还有两个哥哥疼她，她一定会是家里的团宠，无忧无虑，幸福快乐。

    可本该保护疼爱妹妹的两个儿子却排斥讨厌她。

    自己也总是要求她懂事忍让，嫌弃她不够优秀。

    “不该是这样的，昭昭。”孟婉泣不成声，弄丢了孩子，失而复得不该好好补偿吗？有什么立场挑剔苛求？女儿会在乡下长大，也是她造成的啊！

    她拉着华昭昭的手不放。

    “昭昭，你别不认妈妈啊。”

    “行了，沈夫人，你没有养过昭昭一天，何必在这里装什么母女情深？昭昭也不是没有给你选择，两个女儿都要，你觉得可能吗？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你不懂吗？”

    一直保持沉默的穆母开了口，说话不留情面。

    她看完了这场闹剧，也大概了解了下沈家人。

    儿媳妇想的没错，这样的人家还是不认为好。

    沈继章眼里只有利益，孟婉有点母爱但不多，还比不上她这个当婆婆的。至于沈二就更不用说了，被沈禾凝耍得团团转，抱团排挤针对亲妹妹。

    “不，不是的。”

    孟婉一个劲儿地抓着华昭昭的手哭，为什么不能两个女儿都要呢？不管舍弃谁都是在割她的肉啊！

    明明沈家两个女儿都养得起啊。

    一旁的沈继章忙不迭弯腰鞠躬：“亲家母，您误会了，我们是昭昭的亲生父母，做父母的肯定是在乎孩子的，您也为人母，想来也深有体会。”

    提到儿子，穆母神色有一丝恍惚。

    这三十年来，为儿子的病操碎了心，但穆辞年也是她活下去的精神支柱。不敢想象若是没有这个孩子的存在，她是不是早就跟着丈夫去了。

    也怪她不够坚强，孩子才会早产，体质孱弱。

    穆母眼眶浮上热意。

    沈继章忙趁热打铁。

    “我对外称两个孩子是双胞胎，其实也是为了穆家，凝凝这孩子已经接受景淮的表白正式确定关系了。”沈继章脸上浮现笑意，不枉他特地举家搬到穆家二房附近，辛苦谋划多年。

    总算让沈禾凝和穆家继承人在一起了！

    穆母看在穆家二房的面子上肯定也会同意他的提议。

    本来沈家的女儿配穆家继承人就有点高攀了，再换一个比养女还不如的假千金，穆家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沈家也就是在F市有点地位，放在全国完全不算什么。

    人家穆家可是首富！

    沈继章揣摩了一下穆母的心思，试探道：“如果让外人知道凝凝不是沈家亲生的，只怕……”

    穆母只觉得好笑。

    穆景淮要继承的可是她儿子的家产，把偌大的产业拱手让人也就算了，难道还要她为了他委屈自己的儿媳妇？

    天知道她每次看着穆景淮健康强壮，自己的儿子体弱多病，他还等着继承遗产，她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

    她能理智地不迁怒穆景淮已经很好了。

    实际上，寻常伯母又有几个会真心疼爱丈夫的侄子呢？

    沈继章还以为穆母这是高兴呢。

    他对于穆家大房的事了解不算多，平时也没什么机会上门拜访，因此理所当然地觉得穆母应该把穆景淮当成儿子一样疼。

    毕竟她将来得靠穆景淮养老。

    就是装，也得装得对穆景淮很好吧？听说穆景淮有对象，不得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实际上，要是穆景淮早一点表白，才不会搞出替嫁一事。

    那穆景淮也真是的，连跟穆母说一声喜欢沈禾凝都不敢。

    自以为事情搞定的沈继章朗声笑道：“亲家母，咱们穆沈两家还真是有缘，沈某的两个女儿分别跟穆家的两兄弟是一对。”

    “哈哈，咱们注定是要做儿女亲家啊。”

    穆母眼帘一掀，冷冷地瞥了沈继章一眼。

    “沈总，谁近谁疏我会分不清楚吗？”

    “你凭什么认为你的宝贝养女和穆景淮在一起了，我就必须帮你隐瞒她的真实身份？这对我的儿媳妇公平吗？”

    她这是什么意思！她要把真假千金一事公开出去？

    沈禾凝闻言差点破防。

    穆辞年那个短命鬼连面都没露，可见是病得起不了床了，说不定关于他清醒的言论也是假的，他只是短暂地醒了下，很快就会一命呜呼。

    秦怡澜以后得看她沈禾凝的脸色。

    可现在秦怡澜敢这么得罪她！

    沈禾凝很是诧异和愤怒，她都忍着委屈和穆景淮在一起了，结果一个两个都没把她当回事。

    秦怡澜为什么都不懂得跟她搞好关系？未来整个穆家可是都归穆景淮的啊！

    就算穆辞年如今再在乎华昭昭又怎么样？等他去世了，华昭昭什么都不是！

    就算她把华昭昭赶出门也没人敢说什么。

    穆母能够在群狼环伺的环境下将病弱的儿子养大，本身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尚且稚嫩的沈禾凝在她面前几乎无处遁形，一眼就被看穿了心思。

    她冷笑：“沈总，既然你不想让外界知道你的宝贝养女是被抱错的假千金，那就把她当成亲生的好了。”

    “以后不许再打扰我的儿媳妇。”

    “亲家母，您这是什么意思？昭昭是沈家的亲生女儿，这一点无法更改。”沈继章没有松口，甚至觉得穆母简直老糊涂了，跟着华昭昭一起胡闹。

    哪有撺掇别人不认亲生父母的？

    “亲家……”

    “不要再说了，请回吧，穆家不欢迎你们。”沈继章还想说些什么，穆母抬手阻止他继续往下讲。

    沈继章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两个女儿分别跟穆家两兄弟是对象，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是穆家的座上宾才对，结果就被这么赶出去。

    太不像话了！

    可他不敢把穆母怎么样，毕竟穆辞年还活着，别看他好几次病得快死掉，那可是只会吃人的猛虎豺狼。

    沈继章只能愤愤又不甘地看向华昭昭。

    要是华昭昭不使性子，穆母会插手沈家的家事吗？这华昭昭也真是任性，他们都上门来找她了，还把长女的名分给了她，有什么不满足的？非要把沈禾凝逼走？

    真是心胸狭隘、目光短浅！

    沈继章一张老脸红一阵青一阵，强行控制着扯出慈爱不舍和无奈的笑来：“昭昭，一家人没有隔夜仇，爸爸知道你现在生气，以后爸爸再来找你。”

    “沈先生，不要再自称爸爸了，怀胎十月的是沈夫人，抚养我长大的是华家，你又做了什么？”

    华昭昭清冷通透的眼眸似乎能将人看穿。

    “如果不是你没尽好做丈夫的责任，沈夫人当初也不会挺着孕肚远走他乡。”

    穆辞年给资料中有记载沈母为何在孕期离家出走。

    孟婉就像是古早言情小说的小白花女主，这种小说必不可少的就是门当户对的青梅。她用带球跑让沈继章学会如何处理妻子跟青梅的关系，代价就是弄丢亲生女儿。

    想起往事，孟婉伤心垂泪。

    自诩好丈夫、好爸爸的沈继章气得险些心梗。

    这个逆女就是来克他的！

    愚蠢的死丫头！根本看不清局势，跟娘家断绝关系对她分明没有一点好处！沈家实力是远远比不上穆家没错，但前些年研究出一些药品赚了不少，在F市也勉强算是挤进一流豪门了。

    华昭昭居然还在这里置气！

    就因为他不肯和沈禾凝断绝关系，她就不跟沈家相认了，还搬出穆母来让他们先低头。

    小家子气！太小家子气了！

    她们姐妹俩应该联合起来谋取穆家的，真是一点也不团结！

    最终，沈继章只能气呼呼地带着哭哭啼啼的老婆、上蹿下跳的儿子，以及暗自窃喜的养女打道回府。

    刚出门，正等着司机把车开过来接他们，就见保镖们端着礼品鱼贯而出。

    沈继章多看了两眼。

    奇怪，按照穆家如今的地位，多的是人上门巴结讨好送礼，这么多礼物是送给谁的？都装了满满一车了。

    居然还有需要穆家送厚礼维持关系的人家？

    他随口一问：“这些是送给谁的？”

    “哦，这是给亲家的。”保镖阿正在里面旁听了一会儿，故意模糊不清地回答。

    沈继章果然大惊。

    亲家？除了沈家还有谁？给他的？

    哟！所以穆家并没有跟沈家撕破脸的意思？哎呀，真是的，亲家母也太客气了，还特地派车送过去，直接让他们顺路带回去就好了嘛。

    一旁的孟婉眼泪挂在眼眶上，女儿没有不认她？

    沈二哥不屑一顾，沈禾凝忐忑不安。

    “咳咳，那个，辛苦你们把这些东西搬到车上，我直接带回去就行了，不用特地跑一趟。”正好沈家的车稳稳停下，沈继章开口建议。

    保镖阿正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早就笑得死去活来。

    “什么？这又不是给你们的。”

    沈继章：“？”

    不是给他们的，能给谁？穆家还有其他亲家？穆辞年和穆景淮两兄弟的岳家都是沈家啊。

    “这是给华家的。”

    “什么！”沈继章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