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川略微沉吟，给族长行针，又开了药。

    做完这一切，族长虽然没有苏醒，但是他紧皱的眉头却舒缓了不少，脸色也好转了一些。

    莉莉看到这一幕，悬在心口的大石这才落了地。

    沈川看着她的侧脸，眼中掠过一抹复杂之色，半晌，他突然开口：“莉莉，我们谈谈吧。”

    莉莉身体僵硬了一下，但却没有拒绝，她只是小心给族长掖了掖被子，这才低着头道：“咱们出去谈吧。”

    沈川点了点头，两人来到隔壁的空房间。

    莉莉没有立马说话，而是拿起水壶给沈川倒水。

    沈川看着她的动作，有些突兀的开口：“夫人的尸首是你挪到祭祀实验室的吧？”

    原本正在倒水的莉莉动作骤然一顿，水立马从水杯溢出。

    但莉莉却没有太多惊慌之色，她将水壶放在一旁，看着水杯周围溢出的水，有些悲凉地勾了勾嘴唇：

    “是我。”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情？为了栽赃祭祀甚至连母亲的尸体都能利用？”

    沈川没有立马说话。

    而是走到她面前认真地道：“你若真的无情，那你怎么会哭呢？”

    “莉莉，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做了这个决定，但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我知道，你的心痛并不比你父亲少半分。”

    说着沈川抬手抓住了莉莉的手，带着几分力气掰开了她的手指。

    手心内一片血痕，甚至因为过度用力，指甲都已经劈了，一小半的指甲都已经脱离了皮肉，看上去触目惊心。

    十指连心。

    莉莉究竟有多疼，只有她自己知道。

    但是沈川明白，人的痛苦不只有痛苦呼喊这一种，还有平静的崩溃。

    莉莉本以为自己能坚持，但是看到沈川关怀的目光，她一下子绷不住了。

    眼泪夺眶而出，不受控制地往下坠，不过几个呼吸间，她粉面上便全是泪痕。

    “沈哥……”莉莉哽咽地开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担心父亲的身体，所以想要阻止他，但我没想要伤害我母亲的。”

    沈川看着她稚嫩的面容，心中不免动容。

    这孩子……

    从第一次见面，就似乎被迫承受了超乎同龄人的责任。

    最开始女扮男装为了父亲的病勇闯两区边境，甚至险些死亡。

    而如今为了让族长悬崖勒马，迫不得已只能利用母亲的尸体。

    沈川轻声道啊：“你若是真的难受，就大哭一场吧。”

    “在这里，没人会责怪你的。”

    莉莉听到这话，眼泪不仅没有收回，反而更加激烈。

    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道：“明明我让手下是将冰棺和母亲一同挪到祭祀的实验室，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中途竟然出现这么大的变故……”

    虽然她说得含糊不清，但是沈川却听清了。

    沈川微微皱眉。

    看来这段时间莉莉之所以不现身，是一直筹谋此事。

    她提前安排好了人，将母亲和冰棺搬离父亲屋内的地下室。

    毕竟她最熟悉族长何时去看夫人。

    掌握好时间，只要前一天晚上，想办法提前让族长离开屋子，再命人暗中带走冰棺，事情便已经成了一半。

    等到次日，只要等祭祀离开实验室，与族长会面，她便让手下将母亲送到实验室中，便完成了对祭祀的设计。

    但不知道为什么，沈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皱了皱眉，似乎抓到什么关键点，他皱着眉冲着莉莉问道：“可是按照你所说的，你将冰棺和人一起送到祭祀实验室，那为什么冰棺最后是在族长房间？”

    “你当时难道没有检查吗？”

    莉莉听到沈川发问，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解释道。

    “我当时为了防止父亲晚上去看母亲，所以，当天晚上我留在了父亲的小院内，当晚我俩回忆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我们一直说到后半夜，我才回到了我以前的儿童房对付了一宿。”

    她有些自责地咬了咬嘴唇：“我安排的人都是我十分信赖的下属，我怀疑可能当时时间不够，或者是冰棺太沉了，导致他们没能运走吧。”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件事终究还是怪我。”

    沈川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

    不对劲。

    他当时可是瞧见了那副冰棺，虽然不轻，但是绝对是可以抬起来的。

    按照莉莉所说，她提前部署，又安排了好几人，他们绝对不能抬不动这棺材。

    难道他们是故意这么做的？

    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沈川总觉得思绪有些混乱，虽然最终的目的就是扳倒祭祀，而他们也确实做到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沈川心中的那种不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

    他抿了抿唇，突然想到什么，冲着莉莉道：“对了，那枚起死回生的丹药呢？”

    莉莉从兜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盒子内赫然放着一枚药丸。

    她好奇地冲着沈川问：“这丹药是真的吗？”

    沈川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我现在也不确定。”

    “不过药香十分浓郁，能感觉到丹药绝非寻常，至于要检验真假，需要时间。”

    听到这话，莉莉当即道：“既然如此，这丹药就放你手里吧。”

    她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留恋。

    这反而让沈川有些惊诧了，他眨了眨眼睛，冲着莉莉问道：“你难道不想留下这丹药。”

    莉莉苦涩地笑了一声：“我父亲为了这枚丹药牺牲了太多。”

    “人在执着的漩涡中，容易丧失理智，最后不仅无法达成目标，反而容易被人利用。”

    “当你凝视深渊之时，深渊亦在凝视你。”

    她面上带着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成熟和理智：“我清楚父亲的苦衷，我也明白他与母亲的深情。”

    “但是，他作为c区的掌权者实在是不合格，身为上位者，若是失去理智，只顾一己之私，只会让这片区域陷入混乱。”

    “c区若是再乱下去，到时候就算母亲复活了，她和父亲恐怕也没法承受群众的怒火，只会酿成更大的悲剧。”

    她转过头来，正视沈川：“我不仅仅是父母的女儿，同时，我也是c区唯一的继承人。”

    沈川心中微微一动，心中多了一种复杂之感。

    虽然莉莉年龄不大，但是已经展现出身为上位者的理智和决断。

    若是由她来担任c区的掌权者，不仅能解决c区目前混乱的问题，说不定a、c关系也能有所改善。

    莉莉看了一眼沈川，突然问道：“沈哥，若是你是我的父亲，你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