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顾雪颜变成鬼以来听过的，最离谱的逻辑关系。

    但是，这狗屁的逻辑关系在眼前这人的脑子里竟然是完全成立的。

    这该不会是个精神病吧？

    顾雪颜怀疑起来。

    正常人会想着让鬼王去给她卖洗发水？

    不过——

    她也并不讨厌。

    她原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也从来不想当什么鬼王。

    她杀了三个村子的全部男人，是为了讨那座装满尸体的湖水中，加上她的一千零一条人命。

    那是活生生的少女，那是刚刚出生的女婴。

    她们的灵魂被那玄门法阵困在湖底，生生世世不入轮回；她们献祭了自己，等到她来的时候把自己献祭给她，一千条枉死的冤魂，成就了一只百年不遇的厉鬼。

    吸收了湖里的冤魂，她成了鬼王，突破了湖边的封印，带着其他人的期待，屠灭了这几个充满罪恶的村子。

    她要让他们死在恐惧与绝望里，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于是，不经意间，身上又是染了千人的杀孽。

    因为她是百年不遇的凶物，别人有怕她的，有崇拜她的，有忌惮她的，有痴心妄想的，各种目光都聚了过来。

    她懒得顾及，也并未承认，只是一心一意地寻找着漏网之鱼。

    那一天她一下子杀了太多人，那些人死后大部分变成了鬼，她一时分心竟然让那鬼跑了两个。

    也是因此，她在这儿留了两个月，去寻找那两个逃脱的鬼。

    好在，昨天找着一个，只是剩下那个到底是不知所踪。

    “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顾雪颜神色复杂地开口，“我是顾西洲的女儿，是吸收了数千灵魂、杀死了上千人的鬼王，是现在玄门和鬼界所有目光的中心，你还要请我去给你卖洗发水吗？”

    林枫晚听后有那么一点小小的诧异。

    她终于想起来在哪儿听过顾雪颜这个名字了。

    这不是那位江州首富的独生女吗？

    这孩子一年半前失踪，她家里为找她找疯了，顾西洲直接在全国发起悬赏，短短半年时间对顾雪颜行踪的悬赏从三百万人民币追加到一千五百万美金，范围直接从全国扩大到了整个世界，曾经这高额的悬赏一度让网上闹的沸沸扬扬。

    结果，那个从小受尽宠爱的女孩，竟然是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这种地方么……

    好吧，也不算是悄无声息，但是终究是人鬼殊途了。

    “玄门想杀你啊，”林枫晚叹了口气，“你要不要过来，我保护你啊。”

    没想到会听见这种回答，顾雪颜愣了。

    她承认林枫晚所能提供的，做人的味觉很吸引人，但是，还是觉得她说自己对付整个玄门有些太痴心妄想了。

    玄门现在虽然式微，但是那也绝对不是一个人就能单挑的！

    “玄门不想杀我，”顾雪颜哭笑不得，“他们恨不得我晚点消失。你可能不了解什么是玄门，玄门这种东西不是一个个门派组成的联盟，而是一个个掌握着古老秘术的家族组成的联盟。门派和家族最大的区别是，他们不教外人。他们对自己家那点传承严防死守，绝不透露；而玄门的独特性在于，即使你拿到了他们的秘籍，在没有人指点的情况下也无法自己修炼。

    因为能杀鬼，所以他们一直显得高高在上，在这个过程中，只要那只鬼不是闹得太大需要玄门去组团杀掉换功绩或者惹上了这群人的亲朋好友，玄门是不会管的。他们管的就两种情况，一种是素有恶名的厉鬼，他们会杀了鬼换取名声；另一种是别人拿着足够的钱跪下求到他们跟前的，这种的接不接还考虑他们心情。而我，这种动动手就能让他们付出巨大代价，身上又挂着正义之名的鬼，他们是不会交恶的，又因为我是现在唯一的鬼王，他们是唯一能对付我的人，我的存在更能帮他们巩固地位，以至于说不定我将来遇到危险了，他们还得组团跑来救我一下。”

    有时候，帮你提升你的地位的不是你的功绩，而是你的敌人。你的敌人越强，越恶，就越说明你的必要性，毕竟你是唯一可以杀死他的人。

    她屠村两个月了，怎么可能没有玄门中人上门？她没被拐之前，家里也是和他们打过交道的。

    只不过玄门来了没多久就走了而已——他们向她这位新鬼王表达恭贺顺便赔罪，但是却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向鬼王释放善意。

    “算了，我可以跟你走，但是要等等。”顾雪颜说，比起当上鬼王站在人类对立面过上和曾经理想的完全不同的人生，她其实更想回家，更想回去上学，将来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

    而现在这个样子，原本她也不知道做完一切后自己能干什么，回家的话反而容易给家里带来祸患，如果能有个不怕麻烦的容身之地，或许也不错。

    “我现在走了，这里的女人就会变得无依无靠，我要把她们安顿好才能跟你走。”顾雪颜说。

    林枫晚眨了眨眼，第三次试图挖人：“不介意的话可以把她们一起带来，正好我的公司还缺人。在那里不会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如果他们想不出去，一辈子待在公司也行，带上家人也行。”

    顾雪颜愣了愣，接着摇了摇头：“不用了，你不行。”

    “能给个原因吗？”林枫晚没忍住问。

    顾雪颜的眼神深邃了几分：“你知道山上那座湖吗？每当有女婴出生就会被扔进湖里，拐来的女孩死掉也会被扔进去，偏偏上头有玄门的法阵挡着，除非厉鬼突破到鬼王才能破开法阵，于是，一只只鬼被投进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我，是第一千零一个。”

    “我吞噬了他们，能吞噬成功的原因不是我厉害，而是里面大部分厉鬼自愿让我吞噬。而他们选了我作为主体，是因为村子活着的女人还需要照顾。你看见的都是村子里正常，神志还清醒拥有一定劳作能力的女人，但是也有很多人被救出来后，神志已经不清醒，身体残疾，或者严重亏空，已经离不开别人的照顾，也从事不了任何体力劳动。她们没有去处，没有任何一家公司能接纳他们，家人也不愿意要，只能被集中在村子里一起照顾。而她们选我，是因为我是顾西洲的女儿，是唯一一个现在有能力安顿所有人的人。我离开村子后可以联系爸爸给他们安排最好的疗养院，选择最适合他们的工作，可以给她们请最好的心理医生……所以，她们把作为鬼王活下来的机会交给了我，我晋升之后，身上残缺的部位也被补齐。”

    安顿好村子的人，是她对那些已经死去的鬼的承诺。

    “国家知道你的存在吗？”林枫晚又问。

    顾雪颜犹豫着，点了点头。

    “那这样吧，”林枫晚提出了另一个方案，“你先回家安顿着，之后我过来我们开展新业务后，就创办一个帮助被拐的妇女和儿童重新踏入社会或者疗养后半生的基金会交给你打理。以后每一年，我们将往里头投入洗发水产品的一半利润作为资金，基金会的人和事也由你来安排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