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从仓库上面的窗户透了进来，明暗界限展现出的非常特殊，你可以看见灰尘在光线中跳舞。

    三个人都沉寂了，谁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们看着飞舞的灰尘，不知道那一颗是当年战国时代留在房梁上的，也不知道他是否见过当年铁炮和大筒横行扶桑时候的场景。

    选择永远是最痛苦的，但这是上位者必须要承担的责任，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痛苦。

    扶桑内部其实对岛津家评价很高的，他们说岛津家三百年无暗主，也就是说自从战国时期开始，岛津的家主就没有昏庸的。

    他们总能在关键时刻选择正确，哪怕短暂有失利也会迅速调整过来，不至于灭族。

    当年关原之战选择错误，确实衰落了一段时间，但是很快岛津家就从琉球古国找到了突破口。

    他暗中向琉球渗透势力，利用琉球的海商地位慢慢的积攒实力，在肖乐天没来之前，岛津家的军队，其实是最西化的。

    而肖乐天的横空出世，岛津家也没有昏头，哪怕最开始发生了冲突，但是一旦发现实力不济立刻投靠。

    他们投靠的是那么彻底，几乎是把全部家当都投入了进去，在扶桑众多大名中，他们和华族利益纠葛是最多的，得到的好处也是最多的。

    这一切都是选择的功劳，庸碌的世人总是看见上位者每天不用工作，就可以锦衣玉食享受无上的权利。

    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带领一个势力向未知的未来前行，是要做很多选择的。

    因为未来永远是混沌的，大多数的时间都会一片黑暗，人类文明史上只有少数时代曾经有过伟人出现，他们如同明灯一样照耀了未来的道路。

    而大多时候，人们都是在摸索，其实就是赌博！

    这个责任不是普通人能背的，一旦选择错误，那就是成千上万的人头落地，是几百年积攒的财富烟消云散。

    上位者不事生产，但是必须要承担这个巨大的压力。

    现在，岛津家又到了选择的路口了，是太子这边的传统派，还是海军这边的激进派！

    多简单的选择题啊，仅仅是二选一，三个人却感觉整个富士山都压在了身上！

    窒息，完全的窒息！

    足足一盏茶的时间，岛津大郎憋不住了，他扣头说道“不能再犹豫了，总要做出选择啊！”

    “请赎臣下愚钝，臣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抉择了……”

    岛津大郎毕竟不是家主的料，哪怕他在华族锻炼学习了这么多年，他也仅仅是一名实干官员的料。

    像这种背负整个家族和势力的决定，他没法做！

    岛津家久看着儿子淡淡的说道“孩子……就按照我说的做吧，这个世界永远都是暴力为尊，谁拥有最强大的暴力，谁就是大赢家……”

    “不！”没等父亲把话说完，岛津忠义突然打断了父亲的话，重重的扣头。

    “父亲大人……孩子还是要选择太子一派，不不不……我选择的不是太子一派，我选择的是元首的战略！”

    “你……”岛津家久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把道理讲到这个地步了，儿子居然还是这么固执。

    他明显表情愤怒了起来，灰白的头发气的都抖动了起来“简直不可理喻，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我不管你是怎么选择的，岛津家不能选择失败……”

    这时候的岛津忠义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抬头看着父亲“不……这一次我不能听父亲的，您也不要逼迫我，毕竟我才是家主……”

    “你……你疯了……我真是昏了头把家主的位置传给了你，你……你听好了，你敢做出这种昏头的决定，我就能废掉你的家主位置！”

    “父亲！”岛津忠义突然低吼了起来“您能废掉我吗？不，您不能！”

    “岛津家已经在我的治理下，顺利渡过华族这个十字路口，我已经成功带领家族走上了正确的道路，为什么我这次选择就会失败呢？”

    “父亲大人，这个家族……我的影响力，已经比您还大了，请您正视这一点吧！大家不会跟你走的！”

    “啊……”岛津家久气的想站起来，结果突然胸口一阵刺痛，又摔倒在了地板上。

    岛津忠义二人赶紧过去搀扶，岛津家久躺在儿子的怀里喘着粗气，眯着眼看着已经不敢认的儿子。

    “为什么？你到底是为什么啊？”

    “父亲，父亲大人，请您听我把话说完，您的道理只对了一半，还有一半您没有悟透！”

    “绝对的暴力就能赢吗？这是一定的吗？儿臣认为未必……因为，肖乐天就是一个例子！”

    “肖乐天并不仅仅是因为绝对暴力而赢的，他还有更深的力量……那就是降服绝对暴力的技巧！”

    “您就真的以为太子一派没有后手了？华族的汽车和绝密的飞机项目，您是知道的，这些并不产生直接火力输出的东西，难道真的对战争就没有任何的改变吗？”

    “父亲您还记得吗？当年……当年大阪城的那场血战，我们差一点就输给德川家了！”

    “那时候，我们是何等的狂妄啊……倒幕派以为自己手里有了一批新式的西洋武器，然后还拿到了大义名分，就真的战无不胜了吗？”

    “结果法国人指挥的德川军，打了咱们一个丢盔卸甲……”

    岛津忠义所说的这场战争就是1867年夏末爆发的倒幕战争，西南的倒幕派组成联军，凭借采购的而来的西洋武器，向德川幕府发起进攻。

    而德川幕府却秘密和法国人结盟，得到了法国的资助和军事指挥。

    德川军先是示弱，把自己困在了大阪城之内，其实真实的目的就是要让倒幕派进行伤亡最大的攻城战。

    只要倒幕派在攻城战中耗尽鲜血，随后法国指挥的德川新军就会从界町偷袭，趁你最虚弱的时刻，刺上一刀。

    岛津家全程经历了这场战争，他们就是倒幕派的一员，而且出了很多的兵力。

    那场战争岛津家久和岛津忠义都全程参与了，他们亲眼看见自己的军队是如何从气势如虹一步步到崩溃的。

    当法国人训练的大军杀过来的时候，倒幕派联军如同雪崩一样的溃败，所有努力在那一刻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