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律恍然想起了当初的那一幕，当时的李承介，不过十三岁，小小的身子在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前，不停的发着抖，手上是沾着血还在往下不断滴着血的刀子，而自己刚刚在一个噩梦中醒过来，母亲和大娘的头七还未过去，却看到自己最亲的两个人，以这样一副冲击力十足的画面呈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当时的李承介还在哆嗦着，看到他的出现先是瞳孔睁大，继而大声辩解道。

    但对他来说，只是无声的辩解，在血泊中那具尸体，是他们的父亲啊！

    他那瞪圆的双眼仿佛是在控诉，为何要这么做？

    是啊，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一直想不通，也从来没想通，就算是现在，他也不相信，只是瞪着李承介冷笑道：“这都是诡辩，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便是我的印象也模糊了，你要怎么说都行。哼，若是事情真相当真如此，为何当初不说？”

    李承介淡淡道：“你一直都坚信，当初你看到的是真的，而并没有给过我解释的机会。既然如此，我也不想解释了。”

    他没有兴趣以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既然不听那就不讲了，爱谁谁去，只是说是这么说，心里终归是在意着一层的，否则也不会在现在觉得时机合适，就还是讲了出来。

    李承律沉默了，或许是因为此时寄人篱下，让他能够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问题，而他此时的思路也渐渐清晰起来，反而更能够审视过去自己面对李承介的态度，是不是确实极端了些。

    他倒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又不是天生跟他不对付，当初他们兄弟的感情还是很好地，但就算是真如李承介所说的那样子，当时那种场景，就算他解释了，又如何能够叫人相信？

    何况，他到底是下了手，反抗？呵呵……

    李承介却突然道：“若是我说，那时候他还没死呢？”

    “嗯？”

    “你冲上来跟我扭打成一团，我们当时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关注周围的变化，后来我把你打晕了之后，才发现血泊中已经没看到人了，然后……老宅就着火了，如同当初的仓库一样，一把火烧灭了所有。”

    “我当时也是很茫然，这些事情也是我后来想通的，因为有些事情我本身就是亲历者，所以想的会更加明白，又加上后来逃离实验室之后，我又跑回去，调查了许久，才知道一些事情。”

    “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突然明白过来，他其实从来就没有变过，不管别人是否能够认同，但他就是他。他是如此的骄傲，所以他不允许自己的失败，他更知道一旦自己失败之后，会面临什么样的羞辱，不只是他自身，还有他的女人，他的孩子，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被别的人玩弄、蹂躏，在别的男人膝下承欢，更不能容忍自己的孩子与别人为奴为婢，若要如此，他宁愿我们跟他一起去死。同样地，他到死也不会将一分一毫的东西留下来，留给他的对手和敌人们，当时剩下值钱的也就是仓库和老宅，于是就都付之一炬，落了个干净。至于我们两个……”

    虎毒不食子，出事必有因！

    能够下

    得去一次手，却未必能下得去第二次手，于是最后只能视而不见、不予理会，反正最后一把火把自己和一切烧了个干干净净，他也再不用去关注这个世界上还剩下何。

    终归，心里还是有些软弱，否则当初又为何不能去倔强的面对，而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

    只是就算知道这一点，不管是李承介，还是李承律，都不会说出来，那个人对他们而言，毕竟是特殊的，就算现在只剩下一个特殊的符号了。

    李承律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些相信了李承介的说法，虽然当时他懂的没有李承介多，但他比李承介更亲近他，要说了解，当时肯定是做不到地，但与他却有更多有关和他一起相处的记忆，如果统统拼凑起来，未尝不能够重新认识一下那个男人，看他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

    而且后来他跟李承介一样，也不是没有再回去调查过，只是当初只是觉得满是疑点，但最终最大的怀疑对象还是在李承介身上，但如今听他这么一解释，反倒好像能够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了一样。

    人无完人，何况面临着那种困境，有些人的表现或许会比他更不堪，所以如果这些事情真的都是因他而起，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理解的。

    只是……

    “那为何，他之前又要让你去放那把火？”

    “因为只有我去，在当时才不会惹人怀疑，周围都是监视的人，只有小孩子才不会引起重视，也才能够取得成功。而且他也根本没想过，我后来会弄清楚这些事情，等到后面他把我杀了，我自然就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存在什么愧疚不愧疚，因为我们所有人，统统都到地下团聚去了，只是到他动手的时候，就……”他面无表情地，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李承律听得心中发寒，如果说这就是真相，那自己相信了几百年的“真相”，又显得多么可笑？

    这个世界，或许有时候就是这么恶意，人总是想要往好的方面去想，但现实却可能恰恰是相反的那一面。

    “你也许还是不会相信，我也永远不可能让你完全相信这件事情的真实，只是……我觉得我需要告诉你，不是想要跟你说，我有多么无辜，只是想要让你知道真相是什么。”李承介说着，又自嘲的笑了笑，“也或许，这只是我自以为是的真相，也许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吧。”

    李承律默然，微垂着眼睑，没有反驳，一定程度上，这就算是默认，但是这么多年来已经在心里形成了一个定式，即便以他的心理素质，一时间也不好扭转过来，何况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是发生了，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就算说清楚了当年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中间发生的那些可是实实在在发生地，难道都能够一并抹去，或者另行解释了？

    李承介也清楚这一点，只是这些话不吐不快，他已经憋了太久太久，其实这一次苏醒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对很多事情好像看得更透彻了一些，以前不愿意做的那些事情，现在也会愿意去做了，就像是这样的解释，过去他根本懒得去解释，李承律要打他就接着，反正也打不过他。

    至于上一次在东京那边的事情，是李承律根本没给他机会和时间，他也不可能一边打着一边说“以前都是误会，巴拉巴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