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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闺煞
第508章 智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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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江雨南楼。
整座楼阁已经被包下,空荡的大堂内不见一人,堂外的小空地上布满了四处游走巡视的人。看打扮,正是荣国公府穆宸的贴身护卫和麾下兵甲。
夜幕刚刚降临,一骑快马从街道尽头急驰而至,勒马停在江雨南楼跟前,神情满是焦急之色,马刚停稳,那人单腿一偏从马背跳下,稳稳落地。
“何人擅闯贵人重地拿下”一名护卫上前抽刀叱问。
来人摘下腰侧令信高高扬起,大声道:“我北郊第五营前哨军参将陆善,奉命求见荣臻荣将军”
“荣将军正与贵人们饮宴,诸勋贵饮兴正酣,不见外客”
陆善怒道:“小小护卫竟敢拦我,不晓事的东西,你是哪位贵人的手下军情十万火急,耽误了大事你吃罪得起么”
护卫语气冷淡道:“你有何事见荣将军,我可为你转告。”
“呸你算个什么东西,守门的杂碎以为真是个人物了老子要禀报的是军中大事,你再敢拦我,管你是谁的护卫,老子明日便带兵活劈了你”
护卫来回看了陆善一眼,脸上忽然堆起了笑,朝陆善抱拳道:“既然陆参将执意要见荣将军。我怎敢再拦,小人可耽误不起军中大事,路参将里面请,荣将军与国侯老爷们在二楼雅阁里”
陆善撇着他重重哼了一声,抬腿便往里面奔去。
单脚刚迈进堂内大门的门槛,陆善忽觉背心一凉,低头一看,一柄钢刀的刃尖已穿胸而出,雪白的刃尖沾着几滴鲜血,缓缓滴落在地,陆善张了张嘴,想喊,接着一双粗糙的大手适时地捂住了他的嘴。
陆善回头想问什么,护卫却冷漠的松开他,并不打算多做解释。陆善的尸首重重倒地,门口站立的其他人眼角朝下瞟了一下陆善的尸首,淡漠地移开目光。仍旧一动不动直视前方,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很快,陆善的尸首被人抬走,地上的鲜血很被擦拭干净。
二楼雅阁内。
不知哪里请来的名妓花魁们拨弄着古琴琵琶,娇美的笑靥令这沉闷压抑的冬夜多了几分旖旎春情。
今日席间皆知朝中权贵,宴请的名目是荣臻荣将军的生辰。
有诸多青楼名妓频频斟酒添香,此时众人酒已八分,众勋贵们也放下了架子,渐渐放浪形骸起来,酒过三巡仍未尽兴,穆宸挥挥手,久候的侍女们端着一坛坛未启泥封的美酒进来。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道:“同饮”
美酒咕噜咕噜从众人喉管倒进肚里,忽然有人身躯晃了晃,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几乎同一时间内,宴席上所有人全部醉倒,雅阁内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酣醉酩酊的穆宸此时忽然直起了腰,身躯也不摇晃了,眼神也清明了,哪里还有半点大醉的模样。
一名护卫走进来,朝屋子里惊疑不定的众名妓花魁们挥了挥手,众女噤若寒蝉急忙退出雅阁。
“国公爷,酒里下的药是万生前辈所配,无色无味,迎风便倒,一日一夜绝不会醒。”
穆宸点点头:“马上将这些人转走,藏到一个绝密之地,不得走漏任何风声,给杨少主送信,就说此间之事已办妥。”
“是。”
云极殿上,徐士元看着高高在上端坐的北山啸则。
“大靖朝军权受制,权臣作大,数十万边军和各地卫所大军,在内,还有拱卫京都的三十万团营,这些兵马,都渐渐脱离了今上的掌控。而君上一定还认为这些都是太后和世族在操纵”
北山啸则狠狠地瞪着徐士元:“不知他们还能有谁现在连你也要反朕满朝文武大臣和勋贵就能如你们所愿拱立你们所谓的新君么”
徐士元却并不解释,只是说道:“老臣今日来此,并非是要说这些的。”
北山啸则的笑容渐渐收敛,盯着徐士元道:“你是内阁首辅之尊,难道你也要跟着他们造反么”
“先皇征伐草原大漠,除申括,镇民乱,开海禁,种种英明决断君上可做成过其中一件”
北山啸则痴怔许久,望着自己衣袍上的玄色纹饰,语气缓慢道:“先皇
堪称功绩,可载青史。朕自愧如不。”
徐士元不急不徐地道:“但那几件事,其中却有廉王的影子,廉王一生为社稷做的事情并不多,只有这么几件而已,然而,却足以让他与先皇一同载入青史。结果,君上嫉妒狠辣,让廉王落得那样的下场还要将他所做过的事情也一并抹杀,敢问君上,您若是天下人,如何取舍”
北山啸则当然理亏,但他是君王,不会承认自己的过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徐士元摇头:“如果他真是万夫所指的奸佞,如果他真做了祸国殃民的事,也不会有今日群臣世族愤起之事先皇晚年时,时常与廉王通宵达旦处理政事,使朝政渐渐清明畅通,愿奉大靖为宗主,每年朝觐的使臣越来越多。”
徐士元有生以来第一次直视大靖的君王,他道:“北戎已多少年没有主动犯我疆界烧杀抢掠,反而是我边镇大军频频征伐边域小国海禁之后各地百姓越来越富足,甚至有的农夫也偷偷在衣裳里面穿上了丝绸,很多平民人家已由一日两顿变为一日三顿让靖国前所未有的强大而这一切,都在先皇崩逝,廉王身死,君上登基之后渐渐变了”
徐士元声音低沉而平缓的问:“君上说自己什么错都没有,那么这些变化只是因为您的无能么”
徐士元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六月晴空中放出了一声声旱雷,震得北山啸则瞠目结舌。他神色变换不停,想开口大声斥责徐士元,却根本无从辩驳。
徐士元看着他,并不因为他的神情而动摇,“君上,臣说这些不是为了替廉王邀功,而是想告诉君上,咱们的靖王朝本来处于中兴之势,但君上临朝多年,大靖的土地渐渐回到权贵手里,藩王太多,藩王再生藩王。仅是皇室宗亲的开销,国库每年不知要花费多少银两方能填满这个无底洞,北戎只要还未灭种,终究是一大祸患。”
他光芒刺目,在这一刻,北山啸则忽然觉得不敢直视。
“先皇在世时,曾问过廉王的志向,廉王说,南方百盟崛起的时日也不远了,不解决他们,大靖恐有亡国之虑。还有东南的倭寇,北边的北戎除了这些邻国,天下还有更广阔的地方等待我们去发现,去征服,大开海禁,海上时代马上要开始了,我们的目光不能只停留在这些邻国身上,天下,远远不止是我们目光所及的天下。”
“这些,就是廉王的志向。”
北山啸则整个人都变得僵硬,这些事,父君没有对他提起过,他自己也从未想的如此深入长远。他的目光都在眼下,太后,世族,权臣
徐士元咳嗽几声苦笑,声音滞涩,却字句清晰,道:“这是廉王的原话,老臣当时就在近旁,听到这些话无比动容。可惜,廉王死了,人亡政息,我大靖近在眉睫的危机和机遇不仅错失,整个大靖天下反而会倒退到先皇之前景象,会变得比大安还要孱弱,最终并入百盟的治下,成为北戎之于大靖的存在”
“可君上呢您在临朝以来都做了什么”
北山啸则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神情越来越挣扎,充满了矛盾,但更多的却是怒气。人人都念着廉王,他死了这么多年,众人还心心念念的将他挂在嘴边。
“臣今日来的目的,不是来劝君上如何,只是想告诉君上。太后和世族们为何看不起君上,从而作势弄权,朝堂为何变成眼下这个地步,几欲脱离君上的控制。”
公孙荻说服徐士元来劝谏,就是因为其他人说的话北山啸则都会认为是狡辩,阴谋。只有徐士元这个元老亲自开口,北山啸则才能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也让天下人知道今日这一幕,将廉王的事迹宣扬出去,为新君临朝作为铺垫。
徐士元加重了语气道:“君上,这天下,不是君王一人的天下,也不是文臣武将的天下,它是千千万万百姓的天下。”
北山啸则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但紧接着升上来的并非懊悔,而是滔天的怒气一股怒火只算天灵盖,让他双目通红,几乎失去了理智“来人把这个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拖下去”
大殿的门被打开,哗啦啦进来一群殿前带刀侍卫。
北山啸则的反应几乎是在徐士元的预料之中,所以他说的这些话,本身也不是给面前的君王听得,而是给天下人听的。他站起身,轻轻拂了拂衣衫下摆,道:“臣今日前来,并未打算活着回去,但老臣今日在此死谏。必定传扬出去。”
徐士元眼珠布满了通红的血丝,神情却坚定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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