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周太太的失礼，常晞却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是特意来堵何沐阳的······
常晞早就听何沐阳说过，周凌宇这阵子不在家。果然周太太就失了分寸，几次三番摸不着何沐阳的影子，就着了急，自己找上门来了！
也幸亏这几天忙着帮村里改田、打井、改善煤窑等事，何沐阳日日早出晚归，总也不在家里，这才不至于撞个正着······
周太太脸上的笑容就僵了僵。
“是跟着什么人出去的？”她不死心，又追问了一句。
常晞就看向了一旁服侍的薛妈妈。
“你们可看见了？”
薛妈妈连忙恭声道：“世子爷出去时，天色还没有亮透，实在没看清楚是什么人。还请奶奶恕罪。”
这下，周太太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可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
这段时间，她已经一连好几次派人来问，可这两口子每次都“不在家”。
眼看着老爷就要回来了，交代她办的事可还没有着落呢！她这心里怎么能不着急？
“这也未免太不巧了吧！”
周太太心下着恼，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笑道：“怎么我一来，他就不在家了？莫不是嫌我这个长辈罗唣，故意躲着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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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谁都听得出她这话里的责难之意。
连一向温和内敛的薛妈妈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哪有这样不讲理的？
偏偏还占着个长辈的名头，又是个原锦衣卫夫人，实在轻易得罪不得······
薛妈妈心里暗暗焦急，生怕自家奶奶年轻气盛，一时忍耐不住，出言顶撞，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她赶紧朝常晞的方向望去。
“是啊······”
常晞表现出十分惋惜歉疚的样子，“早知道您要过来，任凭外头有天大的事，我也该拦一拦才是。实在也是没想到您要来······倒累得您空跑一趟了，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周太太不禁语塞。
“不知您用了早饭没有？”常晞继续笑语殷殷，“正好我娘家送来了些三宝居的酱菜，您要是不嫌弃，就在这里将就用些吧！”
其实，这一问实属多余了。
丕岭离周家所住的地方远得很！像周太太这样，天还没亮就往别人家里赶，哪儿还能有吃饭的功夫？
周太太一时有些犹豫。
一大早跑到别人家里来蹭饭，这像什么话！
不过······常晞刚也说了，菜是从她娘家带来的······要是说不吃，倒像是嫌弃常晞娘家的东西不好，不愿意吃似的！
她的目光微微一转。
还是留下吃饭的好······
说不定，还能碰上何沐阳回来呢！
念头一起，她心里十分意动，脸上也露出踌躇之色来。
常晞看的分明，立刻高声吩咐雪椿：“传饭！”
雪椿自然明白，这是要把周太太架起来呢！既要让她尴尬难受，又要给足了礼数和面子，让她挑不出一丁点儿毛病来！就连回去告状说理，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说破了大天去，我们对你好，这总没错儿吧？
于是，她立刻用屋里也能听见的声音，脆生生地道：“快把那酱菜坛子全都打开，每样拿些出来，要四样鲜蔬凉菜，再切一碟熏脯子肉，拌个糟鸭掌、再做个蜜煎鱼、珍珠肉圆子、佛手白菜，炒个冬笋火腿片、炝三丝、素烧鹅、庆元豆腐、秋油香干菜······再拿八样咸甜面点来，用碧粳米做几样细粥，咸甜二色都得有，还不快去！”
周太太听见那一大长串的菜名，顿时有些如坐针毡起来。
这排场比她从前在京都吃的客宴还好，都快赶上那些侯爵夫人了！
这要是传到外人耳朵里······
她慌得赶紧摇手道：“用不着这么麻烦！”
“那怎么行？”常晞立刻笑道：“您远来是客，世子爷偏巧又不在家，已经多有怠慢了，我这心里愧还愧不过来呢！若是再不好生招待，世子爷回来知道了，必定会责怪我的！世婶就当心疼心疼晚辈，千万别叫我在世子爷跟前落下个不是。”
态度非常的恳切。
周太太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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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她，心里早已经懊悔不迭了。
早知道这小丫头如此难缠，自己就不该同意留下来吃什么饭！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像个来打秋风的穷亲戚······屋里那些丫鬟们，看她的眼神都好像不一样了······
真是晦气！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避开常晞的目光，低头去喝了几口茶，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狼狈。
常晞又略带歉意地道：“听说世婶平时都爱喝金骏眉。只是我们这里茅檐草舍的，东西还没备办整齐，红茶就只有祁红和苏红，您尝尝可还能入口？”
周太太早就被这架势弄得晕头转向了，胡乱喝了两口，连连点头道：“挺好的，挺好的。”
勉强吃了早饭，常晞又殷勤留客，请周太太接着回正厅喝茶。
周太太生怕常晞又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哪里还敢久留？只推说家里有事，万分狼狈地走了。
薛妈妈不禁有些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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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要是让周老爷知道了······”
常晞却是一点也不担心。
当初，周凌宇两口子第一次来时，凡是周凌宇在场的时候，周太太的话就很少，几乎到了沉默寡言的程度！当时她还觉得奇怪呢，现在想来，周凌宇必是知道自己的妻子说话没轻没重，平时恐怕也没少告诫周太太，周太太这才不敢当着他的面随便开口。
今天的事，要是真说了出去，失礼的是她周太太，出丑的还是她周太太！就算是为了她自己的颜面，她也会三缄其口。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真的跟周凌宇说了，又能如何？
说穿了，不过是内宅的那点子事，周凌宇是个名利场里摸爬滚打惯了的人，不会天真到为了给自己的妻子找场子，就来找自己一个小辈的麻烦。更不会为了这点事，影响到他跟何沐阳的关系。
常晞拂了拂衣襟上的皱褶，道：“我乏了，要回去睡一会儿。让人把桌子撤了吧。”
雪椿连忙答应着出来了。
刚走到院子中间，迎面就碰上了骊珠。
“屋里是怎么了？”骊珠看着关得严严实实的门窗，就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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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椿忙拉着她往一边去了。
“姐姐这时候过来做什么？”
骊珠笑着举了举手里的青布包袱，“我给奶奶做了两条裙子，趁着今天得空，让奶奶试试合不合身。”
雪椿忙道：“好姐姐，快先别进去了！奶奶说身上乏，这会子怕是已经睡了。你不知道，刚才周太太突然过来，奶奶陪着说了好半天的话呢！”
她有些得意地把前因后果细细说了一遍。
骊珠不由得默然。
跟着常晞这么多年，她隐隐有些感觉，自家奶奶好像非常讨厌那些为老不尊的人，仗着长辈的身份耀武扬威，肆意欺压旁人，还觉得理所应当。从前的继太太孙氏是这样，后来枫业胡同的大太太是这样，今天的周太太也是这样······
继太太和大太太再不济，好歹也是名正言顺的自家长辈，可周太太又算个什么正经亲戚了？也跑到家里来阴一句阳一句的，奶奶又怎么可能忍耐？
只是······理虽是这么个理，可这样的话，要是真说出去了，肯定会被当作异类，甚至引起轩然大波！
骊珠左思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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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你交办了差事，到我屋里去一趟吧。”
她有心在自己走之前，再多提醒雪椿几句，也好让她以后能规劝着一二。不然，万一真闹出大事来，吃亏的还是她们奶奶······
雪椿笑吟吟地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