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晞当然希望何姝的手里更富裕些。
女孩子出嫁在外，多些体己银子傍身总是好的。
“姝儿有您这样的疼爱，以后到了夫家，自然更是游刃有余了。
她着实说了不少好话，替何姝哄着邹氏。
“只盼着文家看在姝儿的嫁妆体面的份上，能对她高看一眼罢！”邹氏信口随意说道。
话一出口，立刻觉出了不妥。
这说得好像文家是那等见钱眼开的势利人家似的！
邹氏赶紧道：“我不是说文家不好，而是宏儿下面还有一个弟弟，要是以后被弟媳妇的嫁妆给比下去了，面子上总归不太好看······”
常晞当然知道婆婆不是有心的，便也顺着她的话笑道：“正是太太说的这个理儿！虽说文表弟两口子才是以后支应文家门庭的家主和宗妇，可姝儿毕竟是长嫂，总不能弱了她弟媳妇去，若不然，不光姝儿，就连咱们伯府，脸上也没什么光彩。”
“我也是这个意思。”邹氏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笑问道：“文家二爷的亲事可定了吗？”
这个常晞也不太清楚······
“听说上门求亲的人不少。”她笑道：“只是承表弟从小被文家寄予厚望，依我看，可能还会再等几年，等考上了举人再议亲，也说不定！”
其实这样也好，有了功名，议亲也就更容易了。
邹氏含笑点了点头，往窗内何姝坐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即微叹了一口气，“其实，姝儿的亲事，我也不过是白出些银子罢了！她的嫁妆里，还有不少是老太君当年陪嫁带过来的珍玩，那都是有一无二，以后也不能再有的了，有多少钱也买不到······老太君虽然时常会糊涂一阵子，可心里还是惦记着这些孙子孙女们·······”
是啊······
老太君偶尔清醒时，说话办事还是一如从前的明决利落，让人敬佩的同时，也更添了几分英雄迟暮的心酸。
常晞却忽然想起前几日文宏走之前说过的话。
“我正有件事想跟太太商量······”
她想了想，把文宏的话斟酌着跟邹氏说了。
邹氏难掩惊讶。
“你是说······当年，文家老夫人也得过类似的病症，后来无意间找到一位游方医生，用祖传的秘方给治好了？”
常晞郑重地点了点头。
“事隔这么多年，恐怕也很难再找到那位医生了，不过，总归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她沉吟道：“文表哥说，只知道那位医师姓辛，若是如今还健在，也该有六、七十岁年纪了，听口音像是北方人氏。”
已经时隔十多年了，只凭着这些模糊的特征，要找到这位大夫，实在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过······
邹氏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就是只有一线希望，也得想法子试一试！
只是······她自己是南方人，一出阁就直接来了京都，一直住了大半辈子，连城门也没踏出过几回，在北方也没什么亲朋故旧，要查起来，实在是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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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请丈夫派人去打听吗？
邹氏微微犹豫了片刻，抬头望向常晞，道：“亲家公是济州的父母官，对北方的人事，想来比我们这些久在京都的人要更了解许多······”
常晞闻音知雅，立刻道：“您放心，我这就写信回家，请父亲帮忙留意着。再给我姑母也写封信去，看看还能不能探知到有关那医师的更多信息。另外，我娘家五嫂是盛京人，我明天就去帽儿胡同一趟，请我五嫂写一封家书，托盛京那边也帮忙打听打听。”
三管齐下，安排得妥妥当当。
邹氏不禁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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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何栎辉又被召进了宫里。
邹氏天还没亮就先送了何栎辉进宫，回来喝了一盏茶，略歇了一会子，常晞就穿戴整齐过来了。
邹氏笑着拉常晞喝茶，笑道：“今天你公公又不在家，你早去早回，中午还来我这儿吃，我们再商量商量给沐儿接风和去护国寺还愿的事。”
常晞含笑点头，辞别了邹氏，带着给五奶奶准备的小衣裳和小袜子，坐着马车往帽儿胡同去了。
没想到常昭居然也在。
她穿着一身宝蓝色妆花对襟褂子，妆容一如既往的得体，可眉宇间却透着几分紧绷。
“二姐也在！”常晞笑着跟她打招呼。
常昭却像是对她的到来不以为异，指了下首最近的座位让她坐，一边道：“你也听说了吧！”
听说什么？
常晞看了看脸色难看的五奶奶，又看了看常昭，不明所以。
五奶奶深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是刚听你二姐说了才知道，昨天晚上，宫里出了大乱子了！”
难不成，是东宫又出事了？！
常晞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望向了常昭。
常昭苦笑道：“皇后娘娘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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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这一路上，常晞心里久久的不能平静······
皇后娘娘缠绵病榻多年，久病成习惯，之前也有过许多次病重的时候，可最后还是都挺过来了，所有人都不会想到，她会在这个普天同庆的好时候，突然就······
常晞又想起了正月里进宫领年酒时，看到皇后娘娘的样子。
满头秀发中掺杂着不少掩盖不住的银丝，因着常年卧病，脸色有些暗黄，可眉目间却是如水般温婉，嘴角淡淡的笑意，叫人一见之下就生出些温暖亲近之意······看见自己，还特意趁着宴席散后叫了自己过去，说起何沐阳小时候进宫给皇子们伴学的事，很贴心地安慰了自己几句······
常晞轻轻摇了摇头。
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强压下心中的伤感，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快沉静下来。
皇后娘娘突然薨逝，皇帝是个什么态度？
太子的病情是否会受影响？
一旦太子有恙，皇帝是否还会怀疑到旁人的头上？尤其是其他年长的皇子，以及像宣平伯府这样的皇子姻亲们的头上？
按理说，出了这样大的事，宫里一早就该昭告国丧，可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动静？
常晞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兹事体大······她决定尽快告知婆婆，让婆婆转告公公，这段时间务必要谨慎言行，万万不可惹了宫里的眼！
刚一回到伯府，立刻有个小厮迎了上来，低声道：“杜林叔正在会事厅，立等着求见奶奶！”
常晞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先去了会事厅中。
杜林要回禀的也是同一件事。
“奶奶刚一出门，宫里就递了消息回来。皇后娘娘是昨日寅时前后薨的，圣上原本歇在怡妃娘娘的翙宁殿中，一听到消息就立刻赶了过去，可还是迟了，没见到皇后娘娘的最后一面。一直到今天清早，圣上一直独自留在皇后娘娘的正殿中，连太子殿下都被遣了出来，里头的情形怎样，现在还不能得知。”
跟永宁侯府得到的消息差不多，只是多了些更细节的情况······
常晞点头：“我已经知道了。世子爷至少还要十来天才能回京，这次事关重大，必须先告诉伯爷和太太一声，免得家里先乱了阵脚，再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来，授人以柄！”
“奶奶说得极是！”杜林完全没有异议。
细细交代了杜林几句话，常晞径直去了青荣居。
初春时节的青荣居，是整间伯府绿意最浓盛的地方。
天气渐暖，正屋的门窗都开着，这是老太君的习惯，说自己病得太久了，要多晒晒太阳，去一去霉气。
暖融融的阳光透着淡淡的金色，像一层轻纱，披洒在古朴温润的青石砖地上。
房檐底下，邹氏坐在一张青竹矮塌上，绾着家常随意的纂儿，藕荷色的春衫袖子挽了几挽，微微露出小臂，正亲自动手剥着桂圆，好预备着给老太君吃。
屋里传来何姝清脆柔婉的读经声，隐隐的，还有老太君爽朗畅快的笑声。
常晞的脚步微微一滞。
突然间，她无比痛恨起宫里那些阴暗诡谲的乌糟烂事······
她站在院门口，非常罕见的犹豫了片刻，心里实在不愿意打破眼前这岁月静好的怡然融洽光景。
有人却替她做出了选择。
甄妈妈捧着个玻璃大盘子从屋里出来，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常晞，便笑道：“大奶奶回来了！”
邹氏听到动静，便也跟着抬起头来。
“这么快就回来啦。”她笑着招呼常晞过去坐下，面带希冀地低声问：“你娘家嫂嫂可应准了？”
常晞点点头，道：“她说即刻就写信回盛京去。”
接着又把宫里的消息跟邹氏说了。
邹氏的眼中闪过狐疑之色。
“真是你二姐亲口告诉你的？”她反问道：“既如此，怎么还不见宫里派内监出来传信？”
这也正是让常晞疑虑的地方。
她解释不了，想了想，便道：“公公最近经常出去，或许知道得更清楚些！”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邹氏略一思考，便唤了卢妈妈进来吩咐：“去外院看看，伯爷回来了没有？若回了，请他立刻来老太君这里，我有要紧事找他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