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沛阳欢喜不尽，不住口地跟常晞道着谢。

    “这是点心方子，你也拿去吧。”

    这两样点心，还是从前在济州开糕点铺子时研究出来的。

    之前，她利用何沛阳做圈套，引得何鸿阳入了瓮，心里总归还是过意不去。

    难得萧合环喜欢吃这两样点心，索性把方子也给了他们，算是做出一点小小的弥补吧······

    “多谢二嫂！”

    何沛阳则是完全被蒙在鼓里，满心里只觉得二嫂对他可真好！

    他揣着方子，欢欢喜喜地去了。

    常晞看在眼里，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何沐阳微微叹了一口气，上前轻轻揽住了常晞的肩膀。

    “老三的心太软······有时候，不知道也是一种成全。”

    真是这样吗？

    常晞回答不了。

    她只能轻轻点了点头，暗暗下了决心，要好好地照应三爷两口子······

    *********

    下午，枫叶胡同派了两个婆子过来，又给常晞送了一次请帖。

    一转眼，已经到了钦哥儿要娶亲的日子了。

    “你回去说一声，我和世子爷明天定会过去。”她笑着打发了两个传信的婆子，拿着请帖进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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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沐阳就着她的手看了一眼帖子，笑道：“明天什么时候动身？”一副完全配合她的样子。

    “新娘子家住得远。”常晞笑道：“大嫂是个妥当人，想来那边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不过，到时候万一忙起来，也未必顾得上本家的亲戚们，我们还是在家吃过早饭，巳时再过去吧，省得那边还要费心张罗。”

    何沐阳颔首，笑着拱手道：“全凭夫人吩咐！”

    常晞往窗外望了望天色，故意的自言自语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连世子爷都学会开玩笑了！”

    何沐阳微微一怔，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眉宇间那抹淡淡的深沉之色像冰山消融一般，少了几分冷峻内敛，多了几分少年人的舒展飞扬。

    常晞看在眼里，心里更觉得这次的“丢官”没什么好可惜的。

    从前在宫里当差，虽然何沐阳没说什么，可看他每日散值回来的紧绷状态，常晞猜也猜得出来，肯定是极其辛苦的。

    如今赋闲在家，虽然暂时不能施展才华抱负，但起码可以好好地歇息一阵子了。以何沐阳的本事，等风头过去了，再到别处谋个缺，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只是希望，不要再像之前那样，跟宫里离得太近了······

    静静地出了片刻的神，外头隐约传来轻巧的脚步声响。

    是雪椿的声音：“奶奶，明儿要带的东西已经打点好了，您可要看看？”

    “好。”

    常晞收敛了心神，跟何沐阳打了个招呼，自己出了内室。

    *********

    第二天，两口子在家里收拾停当，准时来到了枫业胡同。

    常府两扇大门大开着，门内门外，到处挂着红绸，墙上贴着大红囍字，家里往来的仆妇全都穿上了枣红色的比甲，处处洋溢着浓浓的喜庆氛围。

    “世子爷和六姑奶奶来了！”早有守门的婆子高声喊了起来。

    常明和常家大奶奶亲自迎了出来。

    “你们再不来，我就要派人去请了。”大奶奶笑道：“可吃了饭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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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了。”常晞笑着回了一句，又问：“喜轿什么时候到？”

    “下午才到，不急，先到花厅里喝杯茶吧！”

    大奶奶领着常晞往内院去了。

    常明则笑着陪何沐阳到前厅去。

    早有不少亲戚坐在那里，见了何沐阳进来，有的人起身陪笑相迎，有的长辈自矜身份，只是微微点头示意，有的人则是低了头去喝茶，眼角却暗暗扫着何沐阳，有些看热闹的意思。

    何沐阳丝毫不以为意，跟众人打了招呼，就坐在了萧允旁边的太师椅上。

    “快上茶来！”常明赶紧吩咐。

    坐在最上首的常子敬穿着一身宽大的浅褚色长袍，头戴方巾，长须及胸，面容清隽，不像个致仕的高官，倒像是个居家修行的道士。兴许是在家清闲，保养得宜的缘故，头发比从前更黑了些，远远看着，倒像是年轻了五六岁。

    “来啦！”他面带笑意，简单问了何沐阳几句闲话。

    何沐阳微微倾身，礼貌地一一答了，态度从容自然，好像根本没看见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探询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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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哥常昀也特意从任上告了假回家，此时为了活跃气氛，他便主动笑道：“我几个月没回京都，听说朝廷上提拔了不少新任官员，连六部堂官儿都换了好几位，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常子敬听儿子问出这样话来，便有些不悦。

    “平时我让你多留意朝廷里的动向，你全当成耳旁风了。这都是多长时间以前的事了，只有你后知后觉，这时候才想起来问。”

    屋里都是常家本家的亲戚，关系亲近，因此常子敬说话也没什么避讳，直接当着众人数落了儿子几句。

    一位从随安过来的长辈忙笑着打圆场：“孩子大老远的刚回来，不清楚京都的动静也是常情，何必苛责呢。”

    常昀没有急着辩解，只是老实地坐在那里，认错的态度还算诚恳。

    常子敬面色稍霁。

    也有其他不清楚朝堂之事的人，接着刚才的话题问道：“六部都换了哪几位大人？”

    男人们不管年纪多少，身居何位，有无本事，都很喜欢讨论那些朝政军国大事，到哪里都一样！

    早有知道些情况的人，把自己听说的种种消息全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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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真是大换血啊！”

    “谁说不是呢？数十年的寒窗，好不容易才熬上来，就这么风流云散了······”

    众人或摇头，或捻须，或叹息地感慨了一回。

    又有人问起新任的工部侍郎：“听说姓简，已经快六十岁了，你们可认得？”

    这话虽是冲着大伙儿说的，可眼光却望着萧允和何沐阳两个。

    萧允和何沐阳互相看了一眼。

    何沐阳微笑着开口道：“这位新任的兵部侍郎简大人是辽东人士，原是杜首辅的门生，散馆后直接外放到了凤翔，在凤翔呆了整整二十年，后来原任的凤翔知府致仕，向内阁举荐了他，这才开始发迹，短短五六年的时间，就从知府一路做到了正二品布政使，去年才被调回了京都。他家里只有一妻一子，在京都没有亲朋故旧，因此虽然听说过他，可具体为人行事如何，却不十分清楚了。”

    这番话合情合理，在场诸人都纷纷点头，没有人再细问。

    萧允嘴角含笑，深深望了何沐阳一眼。

    那位简大人确实家世简单，深居简出，很难打听。但何沐阳从前可是东宫副都尉，名副其实的储君近臣，旁人不知道简大人的底细就罢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是有意低调藏拙？还是······

    像是察觉了身旁的目光一般，何沐阳也回看了萧允一眼，那眼神中分明写着：“我知道你也知道简大人的事，只是不说而已，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深究谁了。”

    心思被人看穿了，萧允讶异之余，又不禁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这个六妹夫还挺有意思的！

    他强忍着笑意，低头喝起茶来。

    那位简大人是从基层一步一步做上来的，能力手腕都非同一般。到底下视察时，他只要随便翻翻账本，就能立刻算出一项工程值多少银子，工程的交付质量如何，经办的人贪了多少？说话句句藏针，刀刀见血，经常是他刚一开口，底下官员就跪倒了一片，足可见其本领之高。

    更难得的是，他在向上汇报时也颇有一套，太子就曾公开嘉奖过，说他“明察微毫，条分缕析，言辞如串珠排玉，清白明朗”。

    作为常子敬的继任者，这位简大人可以说是全方面的碾压了常子敬。

    要是他们在这个场合着意夸奖，常子敬的面子上怎么过得去？可要是恶言诋毁，到底有失公允······索性直接推说不清楚，倒更省事些！

    萧允又看了上首的常子敬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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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都有意不提，没想到，常子敬反倒是主动提了起来。

    “简大人行事老辣，见识深远，实在不是我能比肩的······”他轻捋长须，感叹道：“圣上能启用这样的贤臣能吏，实在是朝廷之大幸！”

    常明和常昀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大伯父真是好胸襟！”一个脸生的年轻后生站了起来，眼中闪动着倾慕的光彩。

    “是啊！是啊！”

    又有几人纷纷出言附和着，言语间都对常子敬极尽溢美之辞。

    萧允却转头和何沐阳低声说起话来。

    “你那两个儿子，今天带来了没有？”他的态度很友善：“我家靖哥儿自从上次参加了满月礼，回家后就一直嚷着要再见两个弟弟呢。”

    “孩子都在家里，由长辈们照看着。”何沐阳笑道：“靖哥儿若是想见弟弟，改日我们带着孩子去侯府作客就是，二姐夫可别嫌聒噪了。”

    “你们有空只管过来。”萧允笑了起来：“把你三弟和我妹妹也叫上，人多更热闹些。”

    二人谈笑喝茶，气氛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