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三奶奶也道：“是啊！世子夫人一看就是个有福相的，一定会母子平安的！婶子也别太心急了，头胎生得都慢，咱们安心等着就是了。”

    众人正说着话呢，就看见大奶奶也过来了。

    她穿着簇新的银红色百蝶游蜂戏花褙子，嫩黄色的百褶撒花洋绉裙，裙边系着二色盘金的宫绦，头上插着赤金嵌宝的大凤钗，描眉画眼，打扮得十分华丽。

    “二弟妹生了没？”她笑着问。

    邹氏仔细地盯了她两眼，没有说话。

    看她这样子，分明是听到消息后没有马上赶过来，而是花了不少时间梳妆打扮，这才慢悠悠过来的。

    饶是邹氏一向宽厚，此时也不禁露出了浓浓的不虞之色。

    萧合环却更眼尖，她看出来大奶奶虽然精心化了妆，可眼皮却微微有些肿胀。

    倒像是哭过了似的······

    怕是又跟何鸿阳吵架了吧？

    萧合环微微一笑，故意不去理会大奶奶。

    刚坐了没一会儿，就有外院的一个小厮急匆匆跑进来了。

    邹氏不由得皱眉。

    “你又进来做什么？”她有些不客气地问道。

    那小厮怯怯地望了大奶奶一眼，弓腰道：“伯爷有话让我带给太太！”

    说完这句，就站在那里不吱声了。

    意思是要避着旁人······

    邹氏不明所以，只好领着那小厮，到了不远处的小花厅里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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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回来时，脸色竟然隐隐有些发青，眼神更是冷得吓人！

    “你给我滚出来！”她指着大奶奶的鼻子，显然是已经气极。

    内外各房，任谁也没见过邹氏这样疾言厉色的说话，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吓得呆怔了。

    大奶奶更是一头雾水。

    “我？我怎么了？”

    她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满脸都是茫然。

    “你还有脸问我？”邹氏气得满身乱颤，也不等大奶奶自己出去了，而是指了身旁的卢妈妈，厉色道：“找几个婆子来，立刻把她带出去！”

    这下子，连萧合环也惊着了。

    婆婆这是怎么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大奶奶身上。

    卢妈妈也吓了一跳，眼见着邹氏盛怒，她不敢不听吩咐，又不好真的对大奶奶动粗鲁，只得上前好言劝道：“奶奶，您还是先随我出来吧！”

    大奶奶早被吓得怔了，不由自主地就跟着出来了。

    等到了外门口，大奶奶才终于回过神来。

    “婆婆这是想干什么？”她又急又怒又羞又气，冲着卢妈妈嚷了起来：“我干什么了？她凭什么当着那么多亲戚的面给我脸子瞧？简直是莫名其妙！”

    卢妈妈哪里知道缘故？

    只是听大奶奶的话里对邹氏十分不客气，卢妈妈心下不喜，便只是微笑道：“要不，等太太气消了，您再来问问？”

    刚说了这一句，就有个小丫头子跑来了。

    “太太问大奶奶送出去没有？”这小丫头是新来的，还不太知道规矩，说话就挺不客气：“让妈妈快着些，里头还有不少事儿等着您老呢！”

    大奶奶气得肚子里火气乱窜，一心想着立刻回去，跟邹氏当面对质清楚！

    可一想到刚才亲戚们看她的那种或看戏、或责怪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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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回去，婆婆会不会又说出什么难听的来，让她更下不来台？

    她有些犹豫。

    卢妈妈可没心思陪她再耗下去了。

    “刚才太太的吩咐，您也听见了。您看······是您自己出去，还是老奴找几个人来送您出去？”

    大奶奶的脸色变了又变。

    “哼！”

    终究还是一个人愤愤而去。

    那个小丫头见人走远了，立刻道：“太太说了，让您老不必往里头去了，赶紧回自己屋去，多洗几遍澡，今儿穿的衣裳也别要了，赶紧找个地方烧干净！”

    “啊？”卢妈妈惊得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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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妈妈呆呆地望着邹氏，也惊得合不拢嘴。

    “伯爷说，大爷······染上了脏病？”

    邹氏脸上怒气还未消：“裘氏这个没脑子的，难道不知道那病会传染？竟还敢堂而皇之地跑到别人家里来！J简直是岂有此理！”

    甄妈妈也跟着急了起来。

    今儿世子夫人生产，内院里来的可都是女眷！

    她的脑子飞快地转着。

    “太太。”甄妈妈到底是邹氏身边第一得力的，立刻想出了法子，道：“这事儿万万不可声张！对内对外，都只说大奶奶前儿冲撞了您，惹了您不高兴，旁的一句也别多提。方才大奶奶不过略坐了坐，想来也不至于传染，不过保险起见，还是把客人们都挪去花厅里坐着，再派几个人，把刚才坐过的地方拿烧酒浇一遍，再拿些艾叶熏熏，要是有人问起，只说是夫人在里头生产，外头也要干净些，免得有不干净的东西混进产房去，您看好不好？”

    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邹氏连连点头，直呼“妥当！”，立刻吩咐甄妈妈去办了。

    回到家的大奶奶已经从跟轿子的婆子嘴里听到了缘由。

    “我听说，你给家里的老子娘送了信，想赶紧出府去？”何鸿阳的声音缥缈得像天边的云，轻柔，却带着淡淡的凉意：“莲杏去了以后，你就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丫鬟了。是不是在这府里受了什么委屈，这才突然想走的？”

    文杏的心里猛地一跳！

    “大爷说哪里话？”她立刻跪了下去：“奴婢跟着爷十来年了，大爷对我恩同再造！别说没受什么委屈，就是真受了委屈，念着您和奶奶的恩情，奴婢也决不敢有二话的！奴婢的家里就我一个女孩儿，爹娘都上了年纪，身边实在不能没人照应，奴婢这才······”

    她说着，就要给何鸿阳磕头。

    何鸿阳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傻丫头，我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他的目光温柔异常：“还有······以后在我面前，你用不着自称奴婢。”

    听着他温情款款的话语，文杏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大爷！”

    她的语声已经接近哀求······

    床上层层叠叠的帘幔，被不知从哪儿刮来的风吹了起来，像一根根轻盈却结实的蛛网，一层一层缠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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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平伯府的产房里，一盆一盆的血水被端了出去，一盆一盆的滚烫的热水端了进来。

    “怎么？还没好吗？”连薛妈妈也有些着急起来。

    “已经开了有八指了！”一个稳婆擦着汗道。

    “药炖好了没有？”余妈妈大喊着。

    “来了来了！”

    常晞被人扶起头，把一碗熬得粘稠的药尽数喝干了。

    “还要多久？我现在该干什么？要开始使劲吗？”常晞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只有脑子里还勉强保持着一点清明。

    “夫人别急，再等等，等开到十指就可以用力了！”余妈妈赶紧上来握住常晞的手。

    温暖有力的大手，熟悉的声音，都让常晞感到无比的安心。

    “世子······”她颤抖着声音问：“世子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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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妈妈的眼眶一酸，忍不住偏过头去。

    薛妈妈上来温声道：“您放心。伯爷派了人在宫门口等着，一有消息，立刻就会回来报信的。”

    也就是说，还没有消息······

    常晞连点头的气力也没有了。

    薛妈妈心里一凛，赶紧出来跟大夫商量：“是不是该用参了？”

    大夫却摇了摇头。

    “还是等宫口全开了以后，再含参片吧。”她也擦着汗道：“夫人生得慢，万一到了要生的时候没了气力，那就不好办了！”

    薛妈妈只得叫了人来，分别去给老太君和邹氏分别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