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子敬冷漠的态度却更加刺激了大太太。

    “你怪我？你还有脸怪我？”大太太就像被踩了尾巴似的，立刻跳了起来：“我是为了谁？我这么辛苦是为了谁？”她的话再也刹不住了：“家里穷得叮当响，外头拉的饥荒还没还完，济州的又催着要钱，都等着伸手要钱！哪来的钱？还不是我从牙齿缝里省下来的？还不是靠我娘家兄弟放贷挣回来的？这几年我可曾做过一件新衣裳？可曾乱花过一分钱？这会子出了事，屎盆子往我兄弟头上一扣，噢，你们把王八脖子一缩，就万事不管了？你花钱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你拿我陪嫁的体己去填饥荒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天底下就你们常家人干净，外人就都是些贼，行了吧？”

    “戚梅！”

    常子敬忍无可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了她道：“当着儿子的面，你疯疯癫癫大呼小喝的，满嘴里说的是些什么？怎么就都是你的钱了？你们那缺德生意，能有多少本钱？赚的银子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根本就不值得一提！每次一有不遂意的，就没完没了的翻这些旧账，你有意思么？”

    他说着，又不禁冷笑了一声，“你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也不会这么胆大包天，听你那兄弟的调唆，私自给人家当地父母官写什么信，还逼着人家从轻发落！你知不知道？那可是原任阁老的门生！现在好了，事情直接给捅到了皇上眼皮子底下，我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翻不了案了！现在你可满意了？”

    一席话把大太太堵得无言可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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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能捂着脸哭了起来，“这日子没法过了！不过了！明儿我就回娘家去！行了吧！”

    她娘家戚家早已没了支应门庭的人，京都的开销大，因此早几年就卖了宅子，搬回了老家，离京都远得很。

    大太太突然提起要回娘家，显然是说的气话。

    可常子敬却认了真，转头就吩咐儿子：“去给你娘收拾东西，明天就走！”

    两个儿子吓白了脸，只得“扑通”跪下，求父亲息怒。

    大太太也被这架势吓住了，呆呆地望着常子敬，吓得连哭都忘了。

    “怎么？一个一个的翅膀硬了？管不得你们了？”常子敬见儿子不应声，心里越发添了气，回手把茶几上的杯碟全推到地上，砸了个稀巴烂。

    “看你养的好儿子！”常子敬“哼”了一声，冷笑着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敢留你们了，明天你们就收拾行李，带着你们的老婆孩子，都滚出京都去，趁早都离了我这里！”

    他拔脚拂袖而去。

    常昀在底下低着头，脸色尴尬的不行。

    母亲还在那里淌眼抹泪的，他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求助的望了大哥一眼。

    常明却满脸木然摇了摇头，自己先退出去了。

    夜凉如水，满院子连一个人影子都没有，身后响起断断续续的哭泣咒骂声，隔着窗扇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银子······

    “哥······”常昀悄悄的也跟出来了，看着大哥疲惫的背影，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他言不由衷的安慰道：“没事的，毕竟放出去的金额不大，那人是被赌债还是印子钱逼死的，现在也还没有定论，父亲在朝中也颇有些关系，等风头过去了，再请人疏通疏通，也就好了。”

    常明听了只能苦笑。

    哪有那么容易？

    不过，弟弟不懂这些，跟他说了也是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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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如此吧！”他拍了拍常昀的肩膀，笑道：“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些，母亲不会有事的。”

    常昀又劝慰了几句，这才回去了。

    屋里静悄悄的，妻子不在。

    应该是听见上房里吵架的动静，躲去大嫂那里了吧！

    他和衣往床上一躺，双手举到脑后枕着，不由得长长的叹了口气。

    原本，他准备今年就离京，找岳父谋个前程的，可偏偏不凑巧，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想要带着老婆孩子离家的话，也不好再张口了。

    想到妻子那满怀希冀的目光，他的心里就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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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就到了月姐儿的满月礼。

    已经开了春，天气和暖，大家都喜欢出来串个门、透透气。因此永宁侯府上上下下人声喧嚣，宾客如云，瞧这阵仗，倒比往年更热闹了不少。

    “大堂哥刚升了御前行走，有些从前甚少来往的远亲，如今也都凑了来了。”萧合环的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眼底却闪过一丝不屑。

    常晞没有接话，而是四下打量了一番，奇道：“锦乡侯夫人和大奶奶怎么没来？”

    “你还不知道吧？”萧合环压低了声音：“听说锦乡侯府上出了些事，金蓉蓉突发急病，正四处请大夫问药呢！今天没有人来，估计是为这个缘故。”

    “什么时候的事？”常晞忙问：“前几天她们家大奶奶来府上，倒是没听她说起。”

    萧合环跟金蓉蓉本来没什么交情，因此也并不十分在意，想了想，道：“这我却不知道了，只是听说不仅病得急，还婉拒了别人去探视。”

    这倒奇了。

    寻常生病，只要不是什么恶疾，断然没有不让客人探望的道理。

    要么就是真的病得极重，怕有人上门，影响了病人休养。要么，就是这病因蹊跷，是不方便往外说的······

    不管是哪一种，都涉及了别人家的私隐。

    常晞也只能点点头，“既然人家没有说，想来是不愿张扬的意思，我们就装不知道好了。”

    妯娌两个闲坐了片刻，陆续有人上来搭话，大部分人的态度都很热情。

    萧合环只是微微笑着，沉默的时候多，说话的时候少。

    常晞和几位夫**奶们说闲话应酬着，渐渐的，屋里的人更多了起来。

    常晞隐隐感觉到有些气闷，各种各样的香粉气味让她有些不舒服。

    “没事吧！”萧合环虽不说话，眼睛却一直留意着，见常晞唇色发白，忙扶了她一把：“我陪你出去走一走吧。”

    萧夫人也察觉了这边的动静。

    “怎么了？”她连忙上前来问。

    萧合环站起来，在萧夫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我没事。”常晞不想给主家添麻烦，笑道：“只是有些气闷，出去透口气就好了。”

    “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萧夫人着急起来，忙吩咐她贴身的丫鬟道：“快扶去后屋里歇着，再点一壶梅卤茶来。”

    可如今，没有了地位煊赫的婆家，就连出门会客的底气也全都丢掉了。

    到底还是少了几分定力······

    常晞暗暗惋惜。

    趁着宴席未开始，萧合环去了她祖母李老太君的住处，常晞则去了常昭屋里。

    常昭盖着大红绣被，头上勒着抹额，脸色微微有些蜡黄，但精神很不错。

    小小的月姐儿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躺在她母亲的枕畔，睡得正香。

    “你来了。”常昭笑着往里挪了挪，让她坐过去。

    常晞从善如流地在床边坐了，仔细看了看孩子。

    红红的小脸，额头饱满，睫毛长长的，随着呼吸，小小的肚子慢慢的一起一伏，样子非常的可爱。

    常晞稀罕得不得了！

    “你瞧，她吐泡泡了。”她的语气中全是喜悦。

    “哪儿呢？”常昭也探过身子来看。

    常晞不敢伸手摸她，生怕把她吵醒了，只好用手指着给常昭看：“就在这儿。”

    两个人凑近了看孩子，可孩子就像在和她们追迷藏一般，趁她们姐妹说话时，就会吐个小泡泡出来，等到两人都盯着看时，反倒是没动静了。

    一来二去的，就过去了不少时间。

    常昭爱怜了摸了摸女儿的头，柔声道：“跟她哥哥不一样，一出生就乖得很，也不吵也不闹，睁着圆眼睛看人，一见到你姐夫就笑······”

    她的话音还未落，就看见月姐儿扭了扭身子，像是不舒服似的，吭吭了几声。

    “怎么了？”常晞一下子紧张起来。“是不是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