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大奶奶却笑不出来了。

    这才进府不到一年就有了？

    何家向来子嗣艰难，人人都说她好生养，可她当初怀上恒哥儿，也是到了第二年的年底才有的······

    什么好事都让常晞一个人给占尽了？

    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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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想着，她不禁又看了老太君和邹氏一眼。

    只见两个人都围坐在常晞身边，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关心备至。

    再看看常晞，那张原本苍白的脸，此时已经恢复了平时的血色，精神头也足了，甄妈妈早就端来了一碟盐津梅子，她含在嘴里，微微蹙起的眉头舒展了些，显然是好受了不少。

    大奶奶看得直挑眉。

    真是矫情！

    不就是怀个孕吗？像谁没生过似的，做这些轻狂样儿给谁看？

    她的目光落在了常晞平坦的肚子上，一双眼睛骨碌碌直转。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要是一会儿诊出的不是喜脉，那可就有意思了！

    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讥笑。

    萧合环看在眼里，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屑。

    他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端端正正地写了“逸养斋”三个大字，正是他自己的住处。

    满腹狐疑地跟着卢妈妈去偏厅洗了脸，换了衣裳，又喝了一大碗酸汤，这才得以回到屋里。

    只见常晞披着件玫粉色的小袄，身上搭着被子，正由丫鬟服侍着喝梅卤茶呢！旁边的桌子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匣子，有不少都是宫里的式样，里头装的都是些酸甜开胃的点心······

    何沐阳怔怔地看着常晞，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喜，更多的，还是不可置信。

    “恭喜世子爷！”林妈妈领着屋里大小仆妇丫鬟，齐齐给何沐阳行礼。

    喜悦的声音把何沐阳迅速拉回了现实。

    “太医······已经来看过了？”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甄妈妈和卢妈妈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

    这样的大事，自然是板上钉钉了才敢往外说的，世子爷何等聪明睿智，今天却问出了这么个傻问题······

    看来真是高兴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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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林妈妈也笑道：“太医说，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二奶奶身子骨极好，胎气甚稳。只是太医说了，孕中不能总躺着，还该多走动走动才好；这饮食上也要格外注意，不能吃生冷之物；平时要疏散些心胸，不能动气；早晚风凉，还得多加件衣裳，可不能冻着了······”

    她每说一句，何沐阳就点一次头，全没了平时的那种挥洒从容，竟然显得呆头呆脑的。

    甄妈妈再也忍不住了，低下头去笑个不住。

    卢妈妈忙上前道：“老太君听说了二奶奶有喜，高兴得了不得，一早就吩咐了小厨房，叫把那胭脂米拨了两大袋子来给二奶奶，比碧粳米还强，还叫二奶奶只管吃，不够了回头再送来。”

    这胭脂米极为难得，煮熟时色如胭脂、异香扑鼻，味道极佳，可产量非常稀少，家里向来是只供祖母一人吃的。去年粮食短缺，这米就更少了，只怕连祖母自己吃都不够，却还是分给了常晞，足可见祖母有多重视了······

    何沐阳闻言神色一正，立刻替常晞行礼道了谢。

    眼见天色已经晚了，几位妈妈都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屋里很快安静了下来。

    何沐阳缓步走到常晞床前坐下，替她掖了掖被角，随即抬起头，定定的望着她，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

    常晞被他看得不自在，只得笑着推了他一下：“只管盯着我作什么？还不快歇了，明儿还要早起进宫上值呢。”

    何沐阳还是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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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离得如此之近，甚至能看清楚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上浓长的睫毛······常晞的脸上发烧，只好侧过头去，避开了他灼灼的目光。

    就这么相对无言着，屋里静静的，只有灯花爆时的轻轻哔啵声。

    突然的，何沐阳一把将常晞揽入怀中。

    “湄儿、湄儿······”他轻声唤着常晞的小名：“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

    听着他满含深情的话语，常晞呆住了。

    两世为人，她经历的事不少，可怀孕生子······她还是觉得非常陌生。

    自己能教养好一个孩子吗？

    她心里有一万种不确信。

    不过，她从来都不是个回避困难的人。

    她盖在被子下的手微微攥了攥。

    何沐阳的心情就更不必说了。

    一想到以后会有一个小小的人，身上同时流着他和常晞的血脉，他的心里就暖暖的，眼中不自觉的溢满了笑意。

    “以后你别再自己做针线了，有什么活计，只管交给针线房，月底到我这里归账。”

    何沐阳不由分说，就把常晞包得像个粽子似的，抱着她亲了亲鬓角，催促道：“不早了，赶紧睡吧。”

    他身上残留着淡淡的胰子清香，十分的好闻。常晞闭上眼，安安稳稳地睡去了，一晚上连个身都没翻。

    第二天一早起时，旁边的被子早已空了。

    阳光照进窗子里，让整间屋子都暖融融的。

    常晞也喜欢屋子里亮堂堂的，可是今天，她却觉得这屋里太热了，心里烦闷难当，忍不住又伏在床边干呕起来。

    经历了昨天的一番手忙脚乱，今儿丫鬟们都早有准备，玉露立刻端了漱盆，一旁的骊珠捧着漱口的茶盏，雪椿则端着巾帕、香片之类，都等候在旁边，一切都井井有条，丝毫不见慌乱。

    常晞胃里空空的，吐了小半天，却什么也吐不出来，漱口已毕，她疲惫地靠在床上，只觉得四肢又酸又软，连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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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看旁人有孕，也觉得辛苦，只是没想到竟会难受到这个程度······

    外头的太阳光明晃晃的射在脸上······她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骊珠十分灵巧，连忙上去把帘子拉上了，又扶着常晞到外屋的炕上坐了。

    外间隐约传来了轻微的说话声。

    不过片时，轻红和浅碧两个人端着小食盒子进来了。

    “二奶奶。”轻红笑着一举手里的东西：“太太说您不舒服，吃不下油腻东西，叫甄妈妈送了这些细粥和小菜来，您起来吃点儿吧。”

    常晞根本没胃口，但还是勉强喝了大半碗虾仁粥，吃了几口豆腐皮和醋黄瓜，就放下了筷子。

    “给二姐准备的东西都送去了吗？”她随口问着。

    常昭的产期已经将近，常晞准备了些孩子用的东西给她。

    “秦宝柱家的已经送去了。”玉露笑道：“她还问您什么时候方便，想过来给您请个安呢。”

    秦宝柱媳妇是个麻利人，突然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事。自己身子不舒服，往后也许还会更严重，索性宜早不宜迟，尽快见她一面，看看她有什么话说。

    于是常晞道：“今天申正，叫她在前头小偏厅里等我吧。”

    玉露答应着去了。

    如今常晞的身孕月份太轻，为了稳妥起见，老太君和邹氏都免了她的早晚请安。突然一下子闲下来，反倒不知该做些什么了。

    浅碧就笑着提议：“不如找些花样子出来，做些小少爷穿的小衣裳。”

    “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轻红笑道：“不如先做几件襁褓，再裁些尿片子，总归用得上！”

    常晞想了想，道：“我记得库里还有几匹细绸，拿出来看看合不合用。”

    轻红闻言抿嘴一笑，道：“今儿一大早，老太君和太太那里就都赏下来了！现堆在外屋桌子上呢。太太说了，小衣裳一律用妆花和云锦，襁褓就用宫中赏的那匹大红百子戏婴的软缎，贴身的衣衫和尿片子都用雪白的三梭布和细锦······”

    常晞听得直冒汗。

    这也未免太奢华了些！

    “是什么时候送来的？”常晞忙问：“怎么我一点也不知道？”

    “送来的时候，正赶上世子爷出门。世子爷已经替您道了谢，还特意嘱咐我们不许吵醒您的。”

    原本早就养成了习惯，到了时辰不用人催，自己就会醒的，今天竟然睡得这么死······

    难道是孩子想多睡一会儿？

    常晞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平平坦坦的，除了一直堵在胸口的那股浊气以外，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再一想到太医让多走动的嘱咐······

    她站起身来道：“我出去看看那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