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的灯光愈发暗了下来。

    何沐阳高大的身影带着种遗世独立的清冷之感，寒风把他的衣袍下摆吹了起来，他的身姿笔挺，气度出尘，把身后万家灯火的华彩都掩盖了过去。

    常晞的心里却忍不住的一酸。

    这样阖家团聚的日子，他明明来了，却一个人独站在这里，迟迟没有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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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想见到公公和何鸿阳他们吗？

    常晞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

    就在她即将走进大楼的背面，离何沐阳只有十来步距离的时候，她的脚步忽然微微一顿。

    前面那道高大的身影似乎还没有发觉身后有人靠近，一直没有转过身来。

    常晞的瞳孔骤然一缩！

    没有任何征兆的，她突然拉着骊珠急步后撤！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退到了有着大片灯火笼罩的地方。

    雪椿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看见常晞已经退了好几步的距离，她这才缓过神来，也来不及细问缘由，立刻就跟了上来。

    “奶奶，您这是······”雪椿满脸的惶惑不解。

    骊珠却像是察觉了什么似的，朝着四周看了看。

    一直和她们在一起的大奶奶早就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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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脸色霎时间苍白了起来。

    “刚才的那个人······”骊珠满脸的不可置信。

    常晞没有答话，只是冷冷地道：“我们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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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她们三人走后，何鸿阳缓缓地从昏暗的楼后走了出来。

    看见常晞的背影已经进了楼，他的脸色晦暗不定。

    大奶奶不知从哪里又钻了出来，惨白着脸跟何鸿阳连连解释：“我真的没有露出马脚，当时我去找她，她二话没说就跟着过来了，等到了这边，她和那两个丫鬟都以为是二爷来了，一点疑心都没有的！爷，您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何鸿阳却没有心思听她再说下去了。

    他再也没看大奶奶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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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路上，常晞坐在马车里，心里却如翻江倒海一般，久久不能平静。

    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诡异，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

    她之所以会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抽身退步，是因为那个背影的身上，隐隐散发出一种极清淡，却非常好闻的幽香。

    寻常人也许分辨不出，可常晞是什么人？跟香料打了数十年的交道，她立刻就察觉了。

    这香味正是她曾经送给大奶奶的的那瓶紫薇香露！

    她自从入冬以后，就再也没用过香了，若那人真的是何沐阳，身上断断不可能沾染上这样的香气。

    身量相近，能模仿何沐阳的衣冠形貌，还能指使得动大奶奶，这样的人还能有谁？答案呼之欲出。

    他到底想干什么？

    常晞的心里有些烦躁。

    等众人回到府里，时辰已经过了三更。

    玉露进来服侍常晞洗漱。

    泡在水汽氤氲的大木桶里，常晞的精神终于松缓了不少。

    “二爷回来了吗？”她随口问道。

    玉露并不知道在府外头发生的一切，语气轻快地道：“有两位宫中当值的同僚找二爷出去了，现下还没有回来呢。”

    常晞胡乱点了点头，换上了干净的里衣，坐在妆台前涂面脂。

    玉露则端来一个小炭盆，替常晞烘干头发。

    “取些薄荷油来。”常晞低声吩咐。

    薄荷可是提神醒脑的。

    玉露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时辰，劝道：“都已经这么晚了······”

    “照我的话去做吧。”常晞轻轻摆了摆手：“反正我现在也睡不着。”

    清凉的薄荷香气淡淡弥散开来，常晞的头脑清明了不少。

    她披着一件家常小袄歪在床上，仔细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若是按照何鸿阳的计划，自己没能察觉到异常，真的以为他就是何沐阳，接下来又会发生些什么？

    四下无人，面对着自己的丈夫，就算做出什么亲昵的举动，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就算自己没有做什么逾矩的事，可别忘了，附近还有大奶奶在呢！

    只要大奶奶“适时的”出现，正好撞见她和何鸿阳两个人孤男寡女躲在阴暗无人之处，再大声叫嚷出来，自己可就百口莫辩了！

    就算如实说自己是被大奶奶引过去的，可这样的话，又有谁会相信？

    哪个做妻子的会故意把旁的女人领到自己丈夫跟前，再跑过来“捉奸”？

    至于丫鬟们，那就更好处置了，只要说她们都是来帮自己放风的，故意替自己撒谎遮掩，这就行了。

    到时候，自己可就万劫不复了。

    分明是特意不睡，等着自己回来的。

    虽说不想让她熬夜，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家里有人惦记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他心头一暖，眉宇间不自觉的舒展了开来：“今天玩得高兴吗？”

    常晞一面替他换衣裳，一面道：“家里上上下下的女孩子们，十亭有八亭的人都做了花灯，远远看去就像银河一样，很漂亮。老太君今儿高兴，一个人就喝了两壶剑南烧春，要不是太太一直拦着，那一大壶绍兴酒也要进她老人家的肚子里了。”

    何沐阳闻言笑了起来。

    她高兴就好。

    “对了，你从娘家带来的那个护卫，叫范大有的，我瞧他身手还不错，不如让他跟着杜安做事，历练两年，以后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现在范大有在外院做护院，每天闲得很，要是能拨到何沐阳身边，工钱翻倍不说，还能学到不少真本事，是难得的好机会。

    常晞忙道：“我明天就叫他进来问问。”

    说是问问，其实也不过是告诉一声罢了。

    这样的美差，范大有又是个有上进心的，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当即就高兴得咧嘴大笑，还拍着胸脯跟常晞保证，一定会用心当差，绝不给常晞丢脸！

    常晞又问起采葑的近况。

    提起妻子，范大有机敏的目光中透出些许无奈：“请了多少大夫医婆，都没什么用，兴许是我们命里无子，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