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确实是我没有考虑清楚。”常昭勉强笑道：“就按你说的办吧！我先替晗儿谢谢你了······对了，你们家送来的年节礼里有一架水墨小炕屏，我们老太君很喜欢，不知道是请哪家的师傅做的？赶明我也定做一架。”

    常晞笑道：“那原是家里的亲戚从寿山带过来的，叫恒辉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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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妹俩心照不宣地说起了家长里短的闲话，刚才的不愉快就如水过无痕，谁也没有再去提起。

    马车缓缓驶进了枫叶胡同，早有常家的家仆在街口立等着迎接。

    有人跑着进屋去报信：“姑爷和姑奶奶们来了！”

    大太太不由得喜出望外。

    去年她们和三房闹得有些不愉快，她原本还有些担心，怕常昭她们不肯过来拜年，前阵子听说要来，她就立刻吩咐了人到处打扫布置，如今听见人真的来了，她也顾不上长幼尊卑了，就要亲自出门去迎。

    还是被常子敬给拦了下来。

    “让明儿和昀儿出去迎一迎就是了，你是长辈，也该注意自己的身份。”

    大太太却阴阳怪气地笑道：“您倒是注意身份了，还亲自领着儿子去给何家二爷接风！还请人家吃酒！”

    常子敬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常明等人早就对父母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事见怪不怪了，常明也不等常子敬再说什么，就先开口道：“我们先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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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就听见外面传来了自家仆妇说话的声音。

    常晞扶着穿着银红撒花遍地金通袖袄的常昭走进来了。

    大太太连忙换上了一副笑脸。

    “外头天寒地冻的，难为你们这么早就赶过来。”她高声道：“还不快给姑爷小姐们上座！”

    何沐阳是妹夫，自然是让萧允先坐。

    萧允也没有客气，在靠近常子敬的位置先坐下了。

    “宫里的差事当得可还好？”常子敬笑呵呵地问。

    萧允忙答道：“一切都好，圣上已经大安了，宫里也加强了警卫，这几个月来一直太平无事。”

    坐在上首的大太太就掩袖笑道：“说起来，前儿我去王阁老的府上吃年酒，听王夫人说起才知道，她家的闺女嫁给了羽林卫右副统领之子吴立，听说这人现在你手底下当差？”语气中透着几分得色。

    萧允低头微笑道：“是有此事，那吴立为人谨慎老成，而且待人谦和有礼，大有君子之风，依我看来，以后必能成大器。”

    给出的评价非常高。

    何沐阳的眼中也带上了几分笑意。

    那个吴立他也认识，是个很懂得藏拙的聪明人。

    说起来，王阁老倒是好眼光，能选到这么一个好女婿。

    “是吗？”大太太吃了一惊，低头默然了片刻，随即又有些不死心地问：“可是我明明听人说，那吴家小哥老实太过，平时有些呆头呆脑的······”

    常昭闻言就皱了皱眉。

    这个大太太，不怪六妹不待见她！

    她们常家与秦阁老的关系厚密，王阁老又向来与秦阁老交好，常家和王家也理应同气连枝，互相敬重才是。可大太太偏偏做出这么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对王小姐的夫婿态度嘲讽，多有不屑。这要是传出去了，叫人家王家怎么想？

    她心里一动气，肚子就隐隐有些抽痛起来。

    旁边的常晞却一直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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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忍不住朝着旁边看了一眼。

    只见常晞正端着茶碗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好像根本没听见大太太的话似的。

    不知怎的，常昭忽然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

    孩子们进来给众人行礼拜年。

    钦哥儿比常晞也小不了几岁，早就懂事了，因此一板一眼地给众人行了礼，就低头站在一边，非常的守规矩。

    铄哥儿则是拉着萧允的袖子，缠着问他要东西。

    他跟何沐阳不熟，况且何沐阳不笑时气度凛然，不怒自威，铄哥也不敢对他十分无礼。

    琦姐儿行礼过后，就抬头好奇地打量了常晞几眼，又望了望她头上戴的一对水汪汪的翡翠梳篦，眼中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萧允和何沐阳给了孩子们每人两个红包。

    铄哥儿竟然当着客人的面就打开了红包，一看见里头崭新的五两银子的银票，他忍不住拍手欢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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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太太生怕他们觉得铄哥儿失了礼，连忙笑着打圆场：“小孩子家，又是看见了嫡亲的姑父，一时忘了规矩。”

    何沐阳含笑道：“大伯母说的是，都是至亲骨肉，没什么要紧的。”

    一旁的四奶奶却直想找个地缝子钻进去！

    原以为孩子养在自己身边就万事大吉了，可大家都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婆婆三天两头就找了孩子们单独说话，自己总不能次次拦着吧！

    千防万防，儿子却还是被教歪了······

    她突然有些心灰意冷。

    “好了，好了。”常子敬笑着开了口：“孩子们难得回来一趟，咱们也别只顾着在这里说话了，暖厅里已经摆好了宴席，咱们喝两盅去！”

    大奶奶顿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来。

    再待下去，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让人尴尬的事！

    于是她忙笑道：“正是呢。公公知道你们今天回来，特意托人找了一坛上好的凤州酒，已经摆在那屋里了，大家快过去吧。”

    萧允和何沐阳都跟着常子敬去了后头的暖厅。

    大太太则打发了两个儿媳妇，单留了常昭和常晞两姐妹到她屋里去说话。

    “世子爷和何二爷待你们可还好？”大太太忙问道。

    常昭不习惯跟她说这些私房话，因此只是笑道：“挺好的。”旁的一句也不多说。

    大太太的目光就转向了常晞。

    “我听说，你们二爷的屋里还有一个年老的小妾？”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刺探：“二爷待她好不好？可会分了你的宠爱？”

    这样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常晞的眼神微微一冷。

    “你也别怪我打听你们屋里的事。”大太太“语重心长”地道：“你们这些年轻姑娘，哪里晓得这里头的厉害？只瞧着自己眼下得了夫君的喜爱，就以为可以一辈子高枕无忧了，殊不知男人的心最是容易变的，你们不赶早想法子拴住丈夫的心，等以后年老色衰了，就是有千般的手段，也没有用了！”

    她说着，就叹了一口气：“我还听说，你把身边的两个大丫头都给嫁出去了？你真是糊涂，起码也应该留一个收在房里的！你每个月身子不爽利的时候，或是将来怀了身孕，屋里多个人，也好帮你把二爷给留住。难不成还白白便宜了那个小妾不成？要是将来被那些妾室捷足先登，在你前头生下了一男半女的，以后你在那府里可就没个立足之地了！你们俩可别不拿我的话当回事······”

    她的话没完没了。

    常晞微笑端坐在那里，只当是耳边有蚊子哼哼。

    大太太兀自说了半天，一抬头，看见常昭低头不言，常晞毫无反应，她的心里就像被针刺了一下似的，非常的不舒服。

    到底是从小没了娘的野丫头，什么也不懂！

    她气哼哼地喝了一口茶，目光骨碌碌转了转。

    “对了，咱们家有两个小丫鬟，今年刚满十八岁，还没定人家······”她笑着望了二人一眼：“两个人的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好，针线又出挑，性子又乖巧，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绝不会有一丁点的违逆······”

    她说着，竟然就叫了人进来：“一会儿你们瞧瞧就知道了！”

    很快，两个长得十分水秀的丫鬟就被领了进来。

    “给两位姑奶奶请安。”

    两个人都穿得十分光鲜，看那身段形容，倒不像是一般的丫鬟，竟像是专门训练过歌舞弹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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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看那眼角眉梢的神情态度，可实在不像什么老实人······

    大太太突然领了这么两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出来，一看就是早有准备的。

    常昭的眼皮子一跳。

    她这是要往自己和六妹的屋里塞人？

    作为一个拐着弯子的娘家长辈，大太太的指甲也未免伸得太长了一些！

    饶是她向来温和沉稳，此时也被大太太给气得不轻，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可大太太就像打定了主意似的，也不说话，只盯着常昭姐妹二人，一定要她们立刻就给一个答复。

    常昭见状，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这样的事，我总得跟世子爷商量一下。”她微笑道：“等我回去问问再说吧。”

    大太太却不以为然。

    “男人哪有不爱新鲜的？”她掩袖笑了起来：“你这么贤惠，主动给他抬了人放在屋里，世子爷高兴还来不及呢！哪还有不愿意的道理？”

    常昭被她气得心角发痛，还欲再说什么，就听见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常晞忽然开了口。

    “既然是这么好的丫鬟，又迟迟没有放出府去，想来定是您准备留在自己屋里的，我们做晚辈的，怎么能夺人所爱？还是您留着给大伯父吧。”

    她的神色自若，看不出一丁点的不快。

    这话一出，一旁的常昭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