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色的耐脏。”他不以为意地道：“沾染上血迹也不容易被察觉，否则两军交战时，你哪里受了伤，敌军将领看得一清二楚，那就被动了。”

    常晞沉默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会是这个原因。

    这就是在军营中摸爬滚打多年，才能养成的习惯吧······

    她决定尊重。

    于是她想了想，笑道：“箱子里那么多衣裳都没穿过，实在有些浪费，我看以后还是少做几件吧，在针脚上多下些功夫，穿之前再多揉一揉，就会更像旧衣裳一些，你穿起来也舒服。”

    这样的小事，何沐阳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他在想另外一件事。

    “晚间下值时，我碰到了大伯父······”他斟酌着道：“他带了大舅兄和四舅兄来给我接风，我瞧他比前两年见面时瘦了许多，鬓边也添了好些白发，好在精神还算不错。”

    常晞心里咯噔一下。

    “当初家里糟了事，他难免操心，好在如今都顺过来了。”她接着问道：“大伯父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就是让我用心当差，还提醒我不要被卷进宫闱之事里，明哲保身要紧。”

    没有提什么出格的要求就好······

    常晞松了一口气。

    翻了一晚上的箱笼，身上不免沾了些灰尘，她准备好好洗个澡。

    待她走后，何沐阳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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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伯父虽然没有明说，可大舅兄却两次提起了今年米价贵一事，看样子是想在内府库里挂个卖皇米的许可凭证，承包些国家粮库里的低价大米，运到外地卖钱。

    事儿倒是不难办，自己是常家的女婿，为岳丈一家出力也是理所应当，他只是怕常晞的心里不好受。

    谁会愿意娘家人不能给自己争脸，反而主动来求婆家帮忙的？

    第二天他就跟杜林说了一声，叫他先封一份礼，送去内务府总管梁瑞吉的府上。

    “要是二奶奶没有问起，就不必特意惊动。”

    杜林当然不会傻到去追问理由，只是恭身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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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就到了去锦乡侯府赴宴的日子。

    常晞穿了件杏白色的中衣，外罩着一件真紫色的云锦对襟褂子，底下是杏黄色的织银撒花综裙，雍容矜贵又不失稳重大方。

    衣裳是邹氏提前看过的，不过此时真的穿在常晞身上，还是让邹氏觉得眼前一亮！

    “这衣裳做得漂亮，头饰也搭得好！”她笑得很温柔。

    常晞今天戴的是一朵做工考究的山茶绒花，一对赤金镶黄玉的垂珠步摇，两条流苏长长的垂至肩头，行走间却几乎不见摆动，更加衬得她仪态端方，气度不凡。

    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邹氏突然吩咐甄妈妈：“我那里还有一串黄玉手串，跟这步摇倒像是一套的，快去找出来给二奶奶戴上。”

    东西很快被拿了出来。

    手串上的黄玉颗颗有莲子米大小，质地非常的通透，一看就价值不菲。

    “太太······”常晞下意识的想要推辞。

    “没事，没事！也不是什么顶稀罕的物件，给你带着玩儿吧。”

    她说着，就亲自替常晞戴在了左手的手腕上，仔细端详了一番，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婆媳两个坐着同一辆车，大奶奶自己一辆车、萧合环和何姝共坐一辆车，一行女眷往锦乡侯府去了。

    路上，邹氏主动问起常晞：“逸养斋住得可还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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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挺好的！”常晞笑得很愉快：“二爷在屋里铺了火炕，很暖和。花房每日都有鲜花送去，借着地龙的热气，开得很好，连熏香都可以省了。今年院子里新添了一株西府海棠，也长得很好，就是还细些，等明年开了春，我们在院里摆两桌酒，再请您过去赏花。”

    她的眉宇间一片清明坦荡，看得出来，说的都是真心话。

    “你这孩子，倒是个惜福的！”邹氏感叹。

    逸养斋比老大住的领翠轩还要小一些，她原本还担心二儿媳妇会因此而不满······没想到她不仅没有一句抱怨，还把小日子经营得有声有色。

    她心里非常欣慰，脸色就更加柔和了。

    “我见你屋里一向是用香料的，怎么如今改成养花了？”她目含关切。“是不是体己银子不够使了，这才俭省了香料银子？要是缺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别委屈了自己。”

    常晞心里非常感动，忙笑着道：“我一个月有二十两银子，足够用了。我是看家里的花房养的花很好，这才摆到了屋里，夏天还是会改用香料的，夏天在屋里养花，容易招小虫子······”

    两人一路说着闲话，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锦乡侯府。

    金夫人穿着一身柿红色绣喜鹊登枝的织锦通袖袄，领着两个儿媳妇亲自在二门上迎接。

    “你们来得正好！”金夫人长着一张圆圆的脸，未语先笑，看上去十分亲切：“陆川伯吴老爷一家子刚到，吴夫人正在里头厅里坐着说话儿呢，你快过去吧。”

    常晞对她的好感大增。

    一旁的萧合环则是跟金家二奶奶说起话来。

    “你娘家母亲和哥嫂今儿也来了么？”

    金二奶奶甜甜的一笑，摇头道：“哥哥带母亲去江南看大夫了，嫂嫂在家里照看还没满月的小侄女，也不能来了。”

    两个人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金大奶奶见状，低声向常晞解释道：“我这弟妹的娘家姓邹，曾经是永宁侯府老侯爷的部下。”

    常晞闻言心头一跳。

    “我娘家有个妹妹，嫁到了山东泰安的邹家，那家的老爷单名一个‘林’字，从前是萧老侯爷手下的千户。”她提起了常晴的婆家。

    “真的吗？”金二奶奶惊讶地捂了嘴，片刻后才道：“那是我的远房表叔，当年和我父亲两个人一前一后进的军营，后来我父亲退役后回了建安，两家离得太远，渐渐的就少了些来往，不过逢年过节时，邹婶母还是会托人带节礼给我们的。”

    她的眼睛闪动着愉快的光芒，常晞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世界还真是小！

    有了这一层关系，金二奶奶也跟常晞亲近了起来。拉着她的手，小声问她关于泰安邹家的事。

    到了待客的敞厅里，只见已经坐了十二三位穿金戴银的妇人，屋内单独设了一架大立屏，小姐们或是跟着自家长辈，或是在屏风的后面坐着，各自找了认识的姐妹互相说话。

    这场景像极了她当年刚进京都时，去建平伯府做客时的样子。

    当时同桌说笑的小姐们，如今却都已经嫁做人妇，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只会关注谁家的戏子唱得好，谁家的厨子手艺佳之类的事了。

    萧合环似乎也有所感，站在常晞的身边微笑道：“时移世易，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是啊······

    不过，凡事有好也有坏。就像当初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重新嫁回京都，有了何沐阳这么一个出色的夫君，还跟曾经那么不对付的萧合环做了妯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