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子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袭妃色的衣裙，秀发如云，明眸如星，秀眉竹腰，气度高华从容，明丽中带着英气妩媚，让人不可逼视。

    这位就是常家的六小姐，妻子的亲妹妹了。

    下意识的，他往前走了几步，用身子挡住了众人看向那位紫衣少年的视线。

    常晞不由得淡淡的一笑。

    是怕自己会跑去跟李晗说些什么？

    他实在是多虑了。

    不过，前世他也是这样，永远要将那人护在身后，以至于常晞做了常国公府几十年的正房太太，到头来，竟连那人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瞧见过。

    如今，终于有机会得见真容，常晞的心境却已经完全不同了。

    他又习惯性地伸出两支手指，在桌上无声地敲打起来。

    常晞知道这是他思考时惯常会做的手势，于是也不打扰，只是静静的陪坐在他的对面。

    屋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安静极了，却丝毫不显得尴尬，只有让人踏实的自在和安心。

    不对。

    还是不对。

    当今圣上与太子的父子感情极好，太子又处处拔尖，只要不是逼宫谋反、巫蛊之类的滔天大罪，是绝不可能被废的。

    如果不做任何动作，圣上百年之后，太子继位绝无异议，幕后之人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一点机会！

    如果真的想冒天下之大不韪，谋夺皇位······那么，“取乱”就是他唯一的可乘之机！

    何沐阳心头一凛，看向了常晞，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你怎么会往这个方面去想？”

    宫里出乱子的事，他也隐隐听说了几句。可连同太后和圣上在内，所有人都以为这些反常之事是上天给的警示，目的是要他们自咎自省，严格律己，太后更是频频叫了钦天监进宫，询问天象是否有异动。

    毕竟用这样的法子去谋害太子，实在是太过间接了，胜算根本不大。

    常晞摇头道：“我只是不相信上天会用这样的方式来给出什么警示。”

    她说的是实话。

    当初瓦碎险些伤人一事，还不知连累了多少在太常殿当差的、不知内情的宫人呢！

    若苍天有眼，真要警告世人，大可用那些人力不可企及的风雪雷电等事来显露异象，何必在宫中动这些小手脚，牵连无辜？

    到底是女人家，心肠软。

    何沐阳沉吟道：“你说的有理，这件事我会好好留意的。”

    “二爷小心一些，免得打草惊蛇，把咱们自己也牵累进去。”常晞不由道。

    “放心，我知道轻重。”他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再多说什么，而是仔细思考着常晞一开始问出的问题。

    太子一旦出事，谁获利最大？

    “除太子以外，最年长的就是三皇子了。”他沉声道：“可五皇子才是皇后嫡出，七皇子的生母怡妃最得圣上的宠爱，隐隐有独霸后宫之势，七皇子聪敏机慧，长得也最像圣上，如今还不满三十岁，就已经被封了理亲王，是最受喜爱的皇子······五皇子中庸守成，并不出彩，九皇子对政事一向不感兴趣，况且前面还有那么多的兄长在，无论如何也轮不上他，其余的皇子更是年少，不可能有能力策划这样的事。”

    说来说去，却并没有提到八皇子······

    常晞忍不住问道：“这次秋围，只有八皇子留在皇后身边侍奉，如此孝顺，皇上和皇后应该对他也很满意吧。”

    何沐阳闻言却摇了摇头。

    “要说谁最不可能当上太子，恐怕就要数八皇子了。”他仔细地跟常晞解释道：“八皇子是景贵妃最小的儿子，景贵妃生产时难产而死，孩子的禀赋也极弱，身子骨很不好。皇后卧病，无力照管，八皇子就被养在一位中年无子的娘娘宫里，圣上朝务繁忙，只有合宫宴饮和节日请安时，才偶尔见上一面，父子俩的感情实在说不上好。”

    这个答案是常晞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

    一个不受父皇喜爱，又没有母族帮衬的不起眼的皇子，怎么能够杀出重围，坐上皇帝的宝座？

    常晞心中的疑问变得更多了。

    “那这次怎么是他留下照顾皇后娘娘？”常晞又问。

    “听说是八皇子自请留宫的。”何沐阳沉吟道：“据我看，有三种可能：一是他真心尊敬皇后娘娘，平时没有机会，因此想趁此时尽孝；二是他于骑射一道上并不擅长，不愿去给旁人做陪衬；三是这次秋围的规模盛大，宫里更是传出消息，圣上有意从少年新贵中提拔前三甲的人去五军都督府、禁卫军或是金吾卫中任职，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各方都希望把自己的人推上去，竞争一定会空前激烈，八皇子为人向来低调，也许是不愿意搅合到这滩浑水里去，因此提前避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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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更倾向于最后的一种情况。不过也不能肯定，毕竟这位皇子在他的印象中实在是面目模糊，他根本不了解。

    这次的围猎，他本想去争五军都督府的副佥事一职，既能加强自己在军中的影响力，又不至于太过招摇。

    不过，若按照二人今天的猜想，只怕宫中的动静才是更应该关注的。

    常晞却想起了另外的一件事。

    前世，周知洵为什么会单单挑了他来辅佐？

    “周世兄也会参加这次的围猎吗？”她脱口而问。

    何沐阳的面色如常，笑道：“这我倒是没有留意，回头让杜林再去问问吧。”

    常晞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何沐阳看着心头一跳。

    妻子突然提起周知洵，是想从他那里了解宫里的消息吗？还是觉得他也跟皇子们有所牵涉？还是单纯的关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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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人就如此重要么？

    他心里只觉得沉甸甸的，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