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门外，想了想，又一把搂住了常晞，低声笑道：“让她们打热水进来，我帮你洗澡吧！”

    自己这才刚嫁过来······

    常晞连忙摇头，磕磕巴巴地道：“不······不用了，我先穿上衣裳，你把我的丫鬟们叫进来服侍我就行了······我不习惯。”

    “有什么不习惯的？”看着她躲闪的目光，何沐阳只觉得十分有趣，故意咬着她的耳朵低声道：“我抱着你过去，一会儿不看你就是了，只用手来······”

    大天白日的，这是说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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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晞只觉得自己连腮带耳都火辣辣的，忍不住推了他两把：“快别闹了，先让我穿上衣裳，今天是大日子，可千万晚不得！”

    要是新婚第二天就起来晚了，自己肯定会被冠上一个“不知礼数、不敬长辈”的恶名，以后在府里也将寸步难行······

    何沐阳也知道轻重，见她实在扭捏得厉害，也不再难为她，等她穿好衣裳，何沐阳就叫了门外等候良久的半夏等人进来，自己则避去了里间。

    半夏等人搀扶着常晞进了盥室，泡在热气腾腾、散发着淡淡蔷薇花香气的澡桶内，常晞紧绷的身体才渐渐松弛下来。

    半夏和紫英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脸上俱是通红，眼神中却透着几分“总算是放心了”的欣慰。

    “东西都打点好了吗？”常晞忽然问道。

    紫英忙笑回道：“都准备好了，大红色包袱里的是给太夫人和夫人的，枣红色的是给其他长辈们的，桔色的是给其他平辈的太太奶奶们的，青色匣子里是给叔伯兄弟子侄的······都已经一份一份的分派好，用彩线系上了，待会儿您直接拿取就行了。”

    常晞点了点头。

    等她洗漱完毕，换好衣裳回到卧室时，床上铺着的白绫子已经被收走了，一个穿着深红夹衫，头戴红花的妈妈正捧着莲子羹，笑容满面地站在外屋里。

    这应该就是婆婆身边的得力妈妈了。

    半夏等人连忙赶上去行礼，那妈妈微微一侧身，只受了二人的半礼。

    “妈妈怎么称呼？”常晞很客气地询问着。

    那妈妈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桌上，上前给常晞行礼笑道：“奴婢夫家姓甄，如今是在夫人身边服侍的，二奶奶一路上长途跋涉辛苦了，待会儿还要去祠堂祭拜，奴婢服侍您上妆梳头吧。”

    常晞哪里会去使唤婆婆身边的人？她笑着客气了几句，请甄妈妈在椅上坐了，半夏给端上了热茶来，邹妈妈称谢，刚喝了两口，何沐阳就洗漱完出来了。

    甄妈妈连忙站起身来行礼。

    “您坐吧。”何沐阳朝着她微笑点头，甄妈妈也不敢托大，让二人吃了莲子羹，就捧着一个黑漆描金牡丹花开的匣子，又让小丫鬟捧着托盘，一起退下去了。

    吃了一口羹后，常晞的肚子突然间饿得不行。

    从昨天到现在，她只用了半盘冷点心，再就是刚才那一口莲子羹······

    还好伯府的早饭很快就端了上来。

    常晞没有客气，一口气吃了大半碟包子、两个银丝卷、两碗碗碧梗米粥，四五样荤素小菜，这才放下筷子。

    旁边服侍的浅碧和轻红两个小丫鬟看得目瞪口呆。

    半夏暗暗着急起来。

    姑爷不会说什么吧······

    她很小心地观察着何沐阳的脸色。

    结果何沐阳根本就没有在意，因为他自己吃的更多，一错眼珠的功夫，两大碟子面点和肉饼就已经见了底。

    真是好胃口······

    四个丫鬟都暗暗啧舌，心思各异地服侍各自的主子漱了口，何沐阳在里间穿衣裳，常晞则坐到了妆台前，由着丫鬟们小心翼翼地替她上妆。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大红绣四喜如意纹的妆花褙子，梳了个端庄的高髻，髻上却不戴冠，而是簪了一朵精致逼真的牡丹绒花，左右对插了两支赤金镶红宝滴珠步摇，那宝石的切面做得非常漂亮，在微弱的晨光中依然熠熠生辉。一双秋水眼，只在眼角扫了一抹淡淡的胭脂，更显得她一双美目湛然有神、流光溢彩，让人简直移不开眼去。

    常晞的身量只是中等，并不算高，但身段苗条，看上去比实际上更纤长一些。星眸竹腰配上一袭裁剪合度的红衣，不仅丝毫不压个子，反而更添了几分端庄和矜贵的气度。

    何沐阳看着惊艳，不由笑道：“你戴红宝石的首饰十分好看，以后再多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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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英等人闻言都笑着低下头去。

    双朝之喜的日子，戴红宝石的首饰又喜庆又华丽，几乎成了勋贵之家新妇的惯例，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姑爷却还特意夸赞了一番，显然是真的很喜欢自家小姐了。

    那边常晞也仔细打量着何沐阳的装束。

    他穿着一件大红云锦百蟒箭袖，乌黑的头发仍用一支乌木簪子绾了，腰间系着条白玉带，上面挂着玉佩、五蝠荷包等物，脚上是青底朝靴，又兼着身材高挑，肩平腿长，把一身艳丽的颜色驾驭得十分不俗，透着一股子飒爽的英武之气。

    “二爷穿红的也很精神。”她笑着夸赞了一声。

    何沐阳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一声，沉声道：“外头应该都准备好了，咱们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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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家坐落在京都北边，地方有些偏远，按照伯府的仪制，门楼是五间。府内的房舍不多，分布也不紧密，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一路可以直通到底，左右各有两条主路，连接着两侧的花园、房屋，纵向上共有五列，东西两边各有一处花园子，房舍交错建在花树之间，景色宜人。

    她和何沐阳的新房就设在西边，东边的花园她以前来做客时曾经见过，正中间置着几处奇山怪石，甬路两旁，各种稀奇花草随处可见。她十分的喜欢。

    不知道西边的花园是什么样子？

    她有些好奇。

    何沐阳低声跟她介绍着家里的情况：“后厅再往后是青荣居，是祖母的住处；东边是父亲母亲，以及府里的几位姨太太们住着，西边是我们兄弟姐妹住着，我们三兄弟的院落是按长幼顺序从前往后排布的，家里还有一个小妹，住在里面靠西北的院子里，一会儿祭拜了祖先，认亲的时候你就能见到她了。”

    跟她想象中的布局差不多。

    常晞轻轻点了点头。

    何家的宗祠设在东北角，背山面水，明堂宽大，庄重的墙门、门楼、照壁、正殿、庑房、享堂······一石一木的用料皆是上等。处处彰显着这个世家大族的庄严底蕴。

    供桌前早已备好了蒲团，常晞紧跟着何沐阳的脚步，在蒲团上跪下敬香，拜过遗真影像，插香入炉，就算礼成。

    二人离得较近，常晞留意到何沐阳的目光在右侧的牌位上停留了片刻，她顺着那方向看过去，那里的牌位不少，却不知道他看的到底是谁的。

    到了正厅，献茶已毕，何老太君和婆婆邹氏都笑着吩咐让她起来，每人给了她一个红漆螺钿的扁方大匣子，入手沉甸甸的，不问可知，肯定是珠宝首饰一类。

    何家的亲眷不少，大部分是各位女眷们的娘家亲友，其余何姓的都是旁支，有些是她昨天在新房里已经见过的，还有一些是她不认识的。

    大奶奶一一介绍着，常晞一面在心里记下，一面行礼奉送自己从娘家带过来的针线。

    几位年高的长辈送的都是头面首饰，同辈的亲眷手面有大有小，有的送金玉簪钗、香珠手镯，有的只送了扇袋耳环之类的小件······常晞都一一的行礼谢过，并没有半点轻视和偏颇。

    几位老人家看她的目光又不一样。

    何鸿阳的眼睛在常晞身上打了一个转，随即又看了何大奶奶一眼。

    何大奶奶的脸色发讪。

    当日，打听常晞身世的事就是交给她去办的。

    常晞在京都时就有些能干之名，不过为人很强势，口舌又厉害，不喜欢她的人也不少；后来去了济州，更是多次定亲退亲，名声极坏······如今常家又元气大伤，不能给老二财力上的臂助，常家的女子娶进来，时间一久，两个人都性格要强，肯定会两情不睦。

    对大爷和她来说，这实在是一门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亲事！

    昨日在新房里看新娘子时，她特意把众人的目光引到常晞没缠足的大脚上，原本是想让她恼羞成怒，率先开口驳了自己的话，这样一来，一个心胸狭窄的名声就先背上了。

    谁知常晞却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对方不接招，自己的招数自然也就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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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她明艳的眉眼和优雅的仪态，何大奶奶微微有些发怔。

    等转到了恒哥儿的面前，恒哥儿下意识地往母亲身后躲了躲，她这才回过神来，笑着呵斥儿子：“这是你二婶母，还不赶快叫人。”

    恒哥儿又看了常晞一眼，又往母亲身后藏了藏，还是没有说话。

    这时候，常晞本应该说些“小孩子怕生很正常”，“以后熟了就好了”之类的话来解围，可她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面露尴尬，显出几分新娘子该有的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