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晗突然闯了进来。

    “父亲！”常晗直挺挺跪在地上：“求您成全女儿！”

    当着外人的面，常子卫的面皮紫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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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话，回头再说吧！”常子卫高声道：“还不快送五小姐回去！”

    结果常晗一回屋就撕了嫁衣，剪了盖头，杯盘碗盏全都砸得稀烂。

    李氏乐得看戏，孙氏私下里劝常子卫：“再这么闹下去，就算把她嫁去了杨家，也是不得安生，还不如就······也省得得罪了常国公府。”

    一席话提醒了常子卫，他无奈道：“你说得对！像她这样不知所谓的，还是先跟杨家退了亲的好，省得糟蹋了人家的孩子！”

    “那常国公府······”孙氏问道。

    常子卫的目光凛然：“把她关在屋里，不许再踏出房门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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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氏走了，这场凤波总算是有惊无险的揭过。

    杨公子骤然被退亲，还以为是自己哪里没有做好，惹了常家不快，于是三天两头提着厚礼登门拜访，姿态放得很低。

    常晞看着心中不忍。

    正好常晴过来找她：“今儿天气好，咱们去花园里喂鱼吧！”

    常晞正好也想散一散心。

    姐妹俩一并到了池塘边坐下，婆子们抬来了一把大竹骨伞支在地下，遮挡出一片阴凉。

    微风吹过，一群花鲤鱼好像在簇拥着什么，一会儿挤到这边，一会儿又挤到那边。

    常晴拿着一盒饵料，欢快地撒着，撒一处换一个地方，让鱼群追着她跑。

    喜鹊提着裙子，也跟着她跑：“小姐，您小心别摔倒了！”

    看着她们活跃的身影，常晞也露出了微笑。

    玉露拿着鱼食过来了：“小姐，您要不要也喂一喂？”

    常晞笑着接过来，站起了身。

    忽然一阵凉风吹来，把周围万千根柳条吹得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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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纷乱的柳条间，发乱眼红的常晗正站在那里。

    她像跟钉子一样插在地下，眼睛像钉子一样定在常晞的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坏我的事？”她喃喃的念叨着。

    “那是她不要的，为什么也不肯给我？她不要的都不肯给我······”常晗直着眼睛，一步一步靠近着。

    池塘边，众丫鬟们或看着自家小姐，或观赏着池中游鱼，谁也没有瞧见身后的人影。

    在离她们只有几步路远的时候，才终于有人发现了她。

    “五小姐！？”紫英万分惊讶地叫了一声。

    常晗没有听到。

    她的眼睛里只有常晞一人。

    她使劲了毕生的力气，朝着旁边的常晞猛地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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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晞本来背对着她，待听到紫英的叫喊声时，一切都已经迟了。

    她本能地向旁边一闪，多年习武让她的反应变得很快，几乎是与紫英的喊声同时开始的。

    可是来不及了。

    她撞到旁边立着的伞柱上。随后，常晗的两支胳膊大大的张开，像一张网，把她罩在了中间。

    “扑通”一声巨响，两个人同时滚入水中。

    “小姐！！”紫英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扑通一声也跳进了水里。

    玉露不会水，只好一路哭喊着跑出去找人了。

    常晞只觉得周身一凉，随即一团重物撞在了自己胸口上，她不受控制地吐了一大口气出去，带着淡淡腥味的池水灌进了她的口鼻中。

    她奋力挣扎着，想要回到水面上去，可是她身上还压着常晗的重量，只能眼睁睁看着透着亮光的水面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一世，竟然会死得这么莫名其妙？

    听说被水泡过的人，样子会变得很可怕······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一个黑影跳进了水里，那道身影迅速朝她游了过来，速度快得如闪电一般！

    是她的丫鬟们吗？

    这就是她脑子里的最后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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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多了多久，在一阵昏沉中，常晞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黑漆架子床的床顶，雕着云芝镂空的纹样，上面挂着天水碧的绡纱帐子，在微风的吹拂下飘动着，轻柔得像一场梦。

    她双手撑床想要坐起来，这才发觉自己的身子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看来，一切都是真的······

    她心里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阵阵悲凉。

    屋外响起了竹帘碰在门框上的清脆声音，很快，一个柳绿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小姐，您醒了！”半夏高激动地喊出声来。

    屋里很快就热闹起来。

    在一众赶过来看她的人里，一个魁梧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宏表哥！？”常晞不禁揉了揉发胀的眼睛。

    一别经年，文宏的皮肤晒得更黑了，目光中却透着几分沉稳，周身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凛然气度。

    看着她被泡得发肿的脸，文宏的心里发苦。

    “你醒了就好！”他笑道：“你昏迷了整整三天，这三天里，舅舅一直都没有合过眼。”

    常晞连忙看向了自己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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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几天的时间，常子卫的两颊肉眼可见的凹了下去，眼中血丝密布。

    “父亲。”常晞心里不好受：“我已经没事了，您快回去歇息吧。”

    孙氏也劝他：“我扶您先回屋里歇一歇吧，这里半夏她们会照顾好的。”

    常子卫看着大夫给常晞重新把了脉，确认没什么大碍，这才回去了。

    “是谁把我救上来的？”等众人都散去后，常晞忙问半夏。

    “说出来您肯定不相信。”半夏心有余悸地道：“是何家的那位二公子！”

    常晞讶然。

    她还以为是文宏。

    “那天，老爷去送杨公子出门，恰好在门口碰上了何二公子和文爷，文爷带了不少东西，要给咱们家送来，何二公子就也一同过来了。”

    北边的大军已经于今年年初凯旋回京，她本以为文宏还要在京中逗留一阵子，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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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玉露到处喊人来救您，可五小姐突然失踪，后角门又开着，家里人都以为她跑出去了，护院有一大半都在外头找人，玉露一直跑到了前院，才看见了范大有和赵海两个人，急忙拉着他们去花园。老爷也听到了动静，问是怎么回事，这才知道您落了水······”

    常晞全听明白了：“何二公子也跟父亲在一起，知道了我落水的事，这才赶过来救我？”

    半夏连连点头。

    “何二公子的水性极好，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就拉着您和五小姐上来了！”半夏的眼神里还透着惊恐：“当时五小姐死死地抓着您，根本分不开，要不是何二公子，旁人下去还真不一定能救得上来！”

    是啊······他一个人要带着三个人的重量游上来，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救下自己的命了。

    常晞心中的感激无以复加。

    “何二公子现在在哪里？”

    自己既然醒了，理当马上过去致谢才是！

    “就在客房里。”半夏轻声道：“文爷、紫英和范大有等几个护院也都下去了，只是没有找到您。范大有和何二公子都呛了些水，这几日一直在府里休养着。您才刚醒，不如晚一些再过去道谢，奴婢帮您用鸡蛋滚一滚脸，也好消消肿。”

    常晞马上吩咐她：“传我的话，凡是下水救人的，每个人赏银一千两！玉露第一时间出去叫人，应对得宜，赏银五百两！”

    半夏连忙答应着，让李辉去调银子了。

    消息一出，家里上下全都沸腾起来。

    常子卫更是找到了常晞：“这银子由我来出，你无端受罪已经很委屈了，哪还有让你拿钱的道理？”

    始作俑者常晗又该如何处置？

    看着父亲斑白的两鬓，常晞的话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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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家的客房里，何沐阳穿着一身玄布道袍，正躺在窗子前晒太阳。

    这几天，他也一直没有睡好。

    一想到自己拉她出来时，她那青白的嘴唇和紧紧闭起的双眼，他就觉得阵阵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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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又不好表露出来。

    后来，听说常六小姐终于醒转了，他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外间，杜安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常家六小姐过来了！”

    他“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常晞穿着件半新的桃粉色夏衫，白色挑线裙子，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还可以。

    “你怎么出来了？”何沐阳微微蹙眉：“水底的寒气重，需要好生休养一阵子才能彻底康复。”

    常晞对他的严肃已经见怪不怪了，笑着开了口：“虽说大恩不言谢，可我到底心里不安，还是要当面来跟您说声谢谢才行。”

    不知怎的，何沐阳觉得她话里的“您”字十分刺耳。

    “这也没什么。”他淡淡地笑道：“你家里的护院个个身手了得，就算没有遇上我，他们也会把你救出来的。”

    常晞知道他这是怕自己心怀愧疚，故意说得轻描淡写的，来宽她的心。不禁为他成熟的心智而叹服。

    在外面守门的杜安却听得直摇头。

    好不容易有了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却对人家姑娘冷着一张脸，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真是不开窍······

    好不容易送走了常晞，常子卫又过来了。

    何沐阳一改刚才冷静自持的态度，连忙迎出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