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抓住了小春，可沈大老爷还是无法洗清冤屈。

    即使能让王晋相信，这是鬼上身杀人，可是王晋又如何让所有人相信？

    如果那个倒霉蛋不是沈大老爷，沈凝此时已经可以挥挥衣袖走了，把这个难题交给王晋。

    可这人是沈大老爷，沈凝就不能潇洒离去。

    渣爹再渣，也事关整个沈家，哪怕是为了老太太，沈凝也不能甩手不管。

    沈凝回到西城兵马司，没想到事情竟然已经有了转机。

    原来，此案的另一个倒霉孩子，茶馆伙计李四在伤心之余，说出了藏在心底的秘密。

    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钱小蕙杀人，但他却看到钱小蕙身上带血从茅厕顶上爬出来。

    没错，茶馆里的茅厕，为了通风，房顶留了一个风孔，风孔做了一扇圆形窗，纱窗上糊着碧罗纱，不但通风，还能挡住蚊蝇。

    在钱小蕙原本的计划里，是用不上这个通风孔的，她既然碰瓷到沈大老爷头上，自是会跟着沈大老爷一起走出茅厕。

    可是钱小蕙并没对李四说实话，若是她说是冲着找男人爬床来的，李四肯定不会帮她。

    她告诉李四，她就是想把玉佩还给沈大老爷，可是这事闹得有点大，她担心会被人误会是小偷，所以悄悄和沈大老爷见面，把这件事说清楚。

    当然，也就是李四这个恋爱脑才会相信这种漏洞百出的谎言，但凡他的脑子里少进一点水，也能想明白这事不合理。

    李四和张三互通有无之后，终于知道他和张三就是一对大傻叉。

    爱情没有了，智商也就回来了。

    李四想起了那个通风孔。

    通风孔并不大，但是足能让身材娇小的钱小蕙从里面爬出来。

    而通风孔距离地面有点高，但是好巧不巧那里有个花架，花架上放了一大盆栀子花。

    钱小蕙踩在花盆的边缘上，刚好就能够到通风孔。

    若是一个大家闺秀，即使有通风孔也爬不出去。

    可钱小蕙不是大家闺秀，她在街巷里长大，虽是女孩子，可是小时候，她和张三李四一起，爬树掏鸟窝啥都干过，这个通风孔，对她来说没有难度。

    李四说，当时他很担心，还特意从茶馆里出去，想看看钱小蕙有没有出来，刚好看到钱小蕙从那通风孔里爬出来，她的衣裳前襟上面有血。

    李四吓了一跳，连忙脱下自己的衣裳扔给钱小蕙，让她罩在血衣外面。

    他回到茶馆里面，而就是因为他出去这一会儿，有个客人急着上茅厕，沈大老爷的长随没办法，只好和他一起进去了，结果就发现了里面的惨案。

    就是靠着李四的口供，钱小蕙杀人犯的身份便被扣得死死的。

    无论她说自己不记得，全都没用了，且，她的那件血衣，也从茶馆后面的一棵树下找了出来。

    沈凝冷笑，这个钱小蕙厉害啊，连她这个天师都给骗了。

    沈凝把小春从魂瓶里放出来，小春身上被符镇着，老实得很。

    “你一直都在钱小蕙身上吗？中途有没有出来过？”沈凝问道。

    小春假想的坏人只有钱春秋，并没有沈大老爷。

    沈凝了解这些新鬼，他们都有些浑浑噩噩，哪怕变成厉鬼，也是个浑浑噩噩的厉鬼，即使过了一阵子，脑子清楚了，可是想法也很简单，太过弯弯绕的事，他们想不出来，只有鬼力提高了，他们的脑子才能渐渐活泛起来，就像青烟和独荒这样。

    小春死了一段日子了，相比新鬼，她要清明一些。

    可鬼就是鬼，没听说过鬼杀了人，还要像活人一样隐藏杀人证据的。

    鬼杀人，杀了也就杀了，怎么？还来个杀人藏尸吗？有必要吗？

    小春之所以要上钱小蕙的身，是因为钱春秋身上有护身的物件，小春不敢近身，所以要利用钱小蕙的肉身来完成杀人计划。

    所以嫁祸沈大老爷、从通风孔爬出去，以及埋血衣的事，全都不像是一只鬼能做出来的事。

    沈凝问道：“埋血衣的是你还是钱小蕙？”

    小春想都没想：“是钱小蕙，是她说要把血衣埋起来，我一个鬼，埋那东西做甚？”

    和沈凝猜得一样，小春说道：“钱春秋一死，我就从那女人身体里出去了。”

    沈凝又问：“那你又是什么时候重新上她身的？”

    “到了外面，大太阳，我很难受，恰好又看到那女的，我就又上了她的人，到她家以后，我才离开的。”

    果然和沈凝猜得是一样的。

    杀人的是小春，小春杀了钱春秋之后，便从钱小蕙身体里脱离出来，飘出了茶馆。

    因为这次上身的时间非常短，所以小春一走，钱小蕙就清醒了，看到已经死去的钱春秋，她很害怕，恰好这时，沈大老爷进来了，他要先穿过外间才能来到里面的如厕处，在这个过程里，钱小蕙藏在门后，沈大老爷进到里间便中了迷香，趁着他为迷糊的时候，钱小蕙把刀塞进他的手里，然后便顺着通风孔爬了出去，把血衣埋在一棵树下，她再次遇到小春，小春重新上身，这次的时间相对有些长了，钱小蕙到家后便昏睡不醒。

    杀人的是小春，便是嫁祸沈大老爷的，却是钱小蕙。

    可笑的是，在此之前，钱小蕙还想碰瓷爬床给沈大老爷当姨娘，可是一出事，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嫁祸给沈大老爷，让沈大老爷替她去死。

    沈凝通过沈二老爷，把这事告诉了王晋，王晋气得不成，这是什么人啊，千方百计想要嫁给人家，发现自己杀人了，却又把这要掉脑袋的屎盆子扣到人家身上。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心思却是歹毒。

    原本还觉得她被鬼挑中去杀人有点可怜，可现在看，她是一点都不可怜。

    钱小蕙该如何判，这就不关沈凝的事了。

    沈凝叫来鬼差，将小春以及钱春秋和钱瑜兄妹一起送入地府。

    沈凝又在赵家做了一场法事，超渡三缕冤魂。

    小春和钱春秋钱瑜一样都是冤死之人，身上并无业报，来世也能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和和美美渡过一生。

    可她性情偏执，这样的人若是正常死亡倒也罢了，可若是枉死，怨念深重，难免会化作厉鬼，造下孽报。

    至于小春下了地府会如何，这就不归沈凝管了，那是阎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