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生下孩子的第二天，婆婆便怂恿父亲将母亲打了一顿，并且将三个孩子全都带走，说是扔了喂狼。

    母亲不敢多问，簌簌发抖。

    父亲原本是想把三个赔钱货扔掉的，可是转念一想，那贱货怀孕时一顿饭也没有少吃，最起码也要把十月怀胎的饭钱收回来吧，否则就更赔本了。

    他找到人牙子，人牙子嫌孩子太小不肯收，他索性回家，把二女儿带过来，二女儿五岁，已经能帮着家里干活了，至于三女儿和四女儿，都是两岁，人牙子也不要。

    二女儿加上另外三个小婴儿，总共卖了十两银子，这三个小的算是搭头。

    人牙子手里刚好有个妇人，那妇人是被丈夫典出去替大妇生孩子的，生完孩子，孩子就被大妇抱走，有现成的乳娘照顾，而她也完成使命，被打发回家。

    丈夫一早收了钱，现在妻子回来了，他反手就叫来人牙子，把妻子当成破鞋卖了出去。

    也是这三个女婴有福，这妇人还有奶水，于是奶水加上米汤和面糊糊，这三个女婴居然全都活了下来。

    其中一个很幸运，几个月时便被被一对夫妻买走，之后还曾想退货，人牙子没给退，那对夫妻就把孩子送进善堂，这个孩子便是车氏。

    还有一个小时候生过病，身子弱，直到五岁时才被一家买去做童养媳，这个就是崔恭人。

    而另一个，则是和那个妇人一起被卖掉的，卖给乡下的一个老光棍。

    人牙子记得那个村子，因为她前前后后往那个村子里卖过几个女人。

    车氏有钱，有钱好办事，她派去的人找到那个村子，当年的妇人早就死去多年，但是村里人还有人记得，那个妇人的确是带着一个小女娃嫁过来的，但是小女娃三岁时，养父嫌她没用，就把她给卖了。

    车氏此番过来，一是要和崔恭人相认，二来也是想请沈凝帮忙，寻找另一个姐妹的下落。

    毕竟，那个姐妹很可能知道车承宗的下落。

    若是以前，车氏对沈凝还是半信半疑，可是经过客栈那件事，她再次见到沈凝时，言语中便多了几分恭敬。

    崔恭人就更是如此了，车氏是听了沈凝的话没有外出，而她却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出去了，多亏有沈凝给她的平安符，为她挡煞，她只是受了轻伤。

    如今姐妹相认，车承宗便是崔恭人的外甥，秦正义的表弟，车氏的事，便也是崔恭人母子的事。

    他们母子不日便要离开京城，去往边城，秦正义如今已是游击将军，在边城有了自己的府第，崔恭人去了便是老夫人，自有一番荣华，但此一去，想要再回京城就不知什么时候了。

    今日姐妹相认，以后却也再难相见。

    因此，崔恭人很想在临走之前，看到妹妹也能母子团聚。

    其实她们也不知道谁是姐姐谁是妹妹，但是崔恭人自然而然地把车氏当做妹妹，这也是因为她从小到大便照顾别人而养成的习惯。

    秦正义非常孝顺，他对沈凝说道：“沈姑娘如有需要秦某的地方，只需说一声，秦某一定尽全力而为之。”

    沈凝又客套几句，见气氛够了，便答应下来。

    一旁的胡巧巧和秦时月......你这会儿又客气起来了？

    沈凝其实心里早就有数了，早在前几天，她便让青烟和独荒去了车氏的老家，二鬼打听到了一些事。

    车氏家族有个老姨娘，因是自尽死的，所以死后不能葬入祖坟，便埋在祖坟附近，一来二去，便成了孤魂野鬼，闲来无事，总喜欢到车家祖坟附近吓唬人，被车家的鬼们打了几次，可她也不在乎，依然如故，专门吓唬来给车家上坟的人。

    车家的鬼来了一批又一批，老的去投胎，新的又来，新的也去投胎了，而那个老姨娘却一直都在，总之，就是流水的车家鬼，铁打的老姨娘。

    独荒没费力气，就和老姨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老姨娘向独荒讲述自己这些年的吓人事迹时，说到了一件事。

    大概是十年前，不是清明，也不是中元节和十月初一，更不是老姨娘记忆中哪个车家人的忌日，总之，就是一个很寻常的日子。

    一个女子提着篮子来上坟，她在坟地里找了一圈儿，最后在一个墓碑前蹲下，是蹲，不是跪。

    这个女子一来，老姨娘便认出她来，她是车家一个房头的大姑奶奶。

    老姨娘知道她，这是车家最有钱的一支，那家是绝户，就只有一个女儿。

    别看老姨娘已经死了六七十年，可是车家的人，无论是死了的还是活着的，她全都认识。

    死了的就不用说了，活着的那些，每年都要来上坟，一来二去，她全都认全了。

    所以，今天这个女子一来，老姨娘便知道，这就是车家那个很有钱的大姑奶奶。

    有钱啊，也没见你来给我烧过纸送过钱，今天你落单，姨奶奶就让你吓尿裤子。

    于是她便飘到那女子背后，没想到却听到那女子对着墓碑幽幽说道：“我就不明白，明明是孪生姐妹，你们为何却单单把我扔掉，你们知道我吃过多少苦吗？你们好狠的心！你们对她那么好，把什么都给她，你们可曾想起过我，想起过还有一个被你们遗弃的女儿？”

    老姨娘都听迷糊了，她可没听说车家有哪家生过双胞胎，更别说这家人了。

    老姨娘只顾着奇怪，也忘了吓人了。

    那女子临走时，还朝着墓碑扔了几只臭鸡蛋。

    老姨娘告诉独荒，那女子虽然长得像，可却肯定不是车家的那位大姑奶奶，大姑奶奶可孝顺了，每次来扫墓，都要亲手把爹娘的墓碑擦拭得干干净净，又怎会往上面扔臭鸡蛋呢。

    后来老姨娘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子，但这事，她记了十几年。

    听完独荒打探到的消息，沈凝心里便有数了。

    她问车氏：“若是车承宗找不到，等你百年之后，这份家业最有可能落在谁的手里？”

    车氏一怔，想了想，缓缓说出了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