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艳艳长得像陈美英，黑瘦黑瘦的，颧骨有点高，嘴倒是不小。

    此时咧着大嘴嚎啕大哭的回来，月月都快能看得见她早上吃什么了。

    陈美英看女儿哭这样，急得直拍月月。

    “这是咋了！我的闺女啊，谁欺负你了！谁！”

    月月被拍的一愣一愣的，周艳艳也愣了。

    她脸上眼泪还没擦呢，指着月月问，“妈，这个小矮、小孩是谁？”

    月月:[?_??]

    “你先别管她，你告诉妈你咋的了？谁给我闺女气受了！”

    看陈美英的架势，周艳艳只要说出个人名，她立马就能拖着自己的伤腿跟人家拼命去。

    周艳艳听她问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哭完呢，继续扯着大嘴哭嚎，“是程知青和周玲玲！他们欺负我！”

    听她这么说，陈美英真是又气又怨啊，“你个死丫头！我早就跟你说过离那个程子维远一点！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程子维是下乡的知青，就住在他们后河村。

    他跟村子里的小伙子们不一样，他长了一张白净的脸，没事就爱看书读报，说话也咬文嚼字的，一来就把村里的大姑娘们迷得七荤八素。

    其实也包括自己家这个傻丫头。

    周艳艳不是这村里长得最好看的姑娘，却是最能干的。

    她做起地里活又麻利又痛快，一般的小伙子都比不上。

    刚开始她主动去帮程子维干活，他还推脱两句。

    可日子一长，他已经理所应当了，特别是去年恢复高考之后，他整天看书学习，该他干的活都成了周艳艳的。

    村里人都笑周艳艳傻，陈美英也不同意这门亲事。

    她就是找了个干不动活的男人，一辈子都只能挨累受穷，哪还能愿意自己女儿也过这样的日子。

    可周艳艳却不这么想。

    在她看来，程子维那么聪明，肯定能考上大学回到城里。

    到时候她也能跟着进城，现在累就累了，可享福的时候在后头呢！

    谁知道今天出了这样的事。

    周艳艳跟往常一样帮程子维打了猪草喂猪，又清扫了臭烘烘的猪圈。

    回家路上才想起来，她兜里还揣了两个山药蛋子没给他。

    等他去程子维住的地方找他时，却发现他正在跟自己堂妹周玲玲挨坐在房间里拉拉扯扯。

    周艳艳跳出来吓他们一跳，拉扯的钢笔也掉在了地上。

    周艳艳认出来了，那是她攒了半年钱去供销社给程子维买的。

    她昨天才给他，他今天却就要把钢笔给自己堂妹！

    周艳艳气的嚎啕大哭，就跑了回来。

    不过就算是跑，她也没忘把钢笔捡了回来，没给他们留下。

    周艳艳把这些事和陈美英一说，陈美英心疼的直掐她。

    “你个傻驴蛋子！你还攒钱给他买钢笔！他就是个小白脸子！呸！还有你堂妹！也不是个好鸟！”

    正说着，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人，正是周玲玲。

    相比于晒成土色的周艳艳，周玲玲确实要好看不少。

    她肤白唇红，头发乌亮，最主要的是她身上的衣服，一个补丁都没有。

    站在那就不像农村长出来的，倒像是个城里姑娘。

    周玲玲听见了她们母女说话，只是没什么反应。

    她冷淡的撇了她们一眼，就自顾自的回了屋，好像今天这事和她没有关系。

    陈美英看她那样就生气。

    好像她们母女是什么脏东西似的，生怕沾上半点。

    也不想想如果不是她和女儿，她这六年吃什么喝什么！

    陈美英一瘸一点的站起来，去拍她紧闭的房门。

    这院子不大，正屋三间房，东屋陈美英两口子和周艳艳挤在一起，西屋住着周云和周南，中间那屋是烧火做饭的。

    除了正屋这三间房，院子的一左一右还有两间房。

    左边的是仓房，堆的杂物，右边的就是周玲玲住的地方，房子不大，却是新建的，就在周云去了纺织厂上班的那年。

    陈美英还记得，那年光景差，地里的产量不好，分到各家的粮食都不多。

    那一整个冬天他们都节衣缩食的，她和女儿还天天上山，大雪泡天的想找点东西糊口。

    可结果第二年开春，他们三个就吵着要盖房子。

    虽然只是一间，可也要不少钱呢。

    周云说他妹妹要考大学了，需要安静的环境，没有什么比她妹妹考大学更重要。

    所以她和女儿就活该挨累，受冻！

    陈美英气的肺子都疼了。

    每次看见这房子她都心里窝火！

    陈美英拽门没拽开，知道周玲玲这是又把门插上了。

    她在家就是插门，她不在家就是把门锁上，防她和女儿永远跟防贼一样！

    这么多年，吃她的住她的，她和女儿每出一份力气都分成几份全家人吃用，他们自己的倒是算的清清楚楚。

    周云的工资藏着掖着，生怕她这个外人占一份便宜，吃饭时候可没见他们谁少吃两口。

    一想到这些陈美英的火腾腾的往上冒。

    “你个小蹄子！你把门给我打开！臭不要脸的去人家里，和男的拉拉扯扯！你不知道那是你堂姐的对象吗？你还有脸回来啊你！你给我出来！”

    她破口大骂，把门拍的砰砰作响，屋里的周玲玲就像听不见似的，反而开始朗读课本。

    她越平静越不以为然就衬得陈美英越狂躁越刻薄。

    这时正屋里一个人推门走出来了，正是周玲玲的大伯，周健。

    他身上披着个衣服，睡眼惺忪的，看起来好像刚睡醒。

    月月这才知道，这么半天了，屋里居然还躺着一个人。

    她们在院子里忙活这么半天，他都没起来看一眼，现在是周玲玲被骂了，他钻出来了。

    据说他身体不好，可月月看他的脸色，可比常年劳累的陈美英和周艳艳好多了。

    “孩他娘，你又闹什么呢？别打扰玲玲学习！”

    “我闹？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好侄女干什么了？她他妈去知青点和程子维拉拉扯扯的！你女儿这两年替程子维做了多少活，送了多少东西，你他娘的不知道是不是？”

    周健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玲玲不是那样的人，你个老娘们别胡咧咧！”

    说着他看向周艳艳，脸色更难看了，“还有你！少往程知青面前蹦跶！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你配得上他吗？回屋照照镜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