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墨婆婆半阖目的眼皮慢悠悠抬起，她望着眼前这个青年男人的面庞，遥远的记忆仿佛穿梭时空，朝她纷至沓来。
“老婆子我曾经有一个儿子，他和你一样，是个极为优秀的暗杀者。”
“可后来，他爱上了一个女人。”
“为了那个女人，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一切。”
说到这里，闻墨婆婆压下习惯性的咳嗽，端起茶杯，小口啜饮着：
“他本可以成为黑夜里的无冕之王，可他却背叛了黑夜，背叛了我们。”
“黑白两道都容不下他，他成了人人得而杀之的魔头、叛徒。”
“而这一切的源头，全部来自于一个女人。”
闻墨婆婆目不转睛的直视着秦乂，继续道：“都说——温柔乡，英雄冢，情之一字最难割舍，阿婆实在不愿你走他的老路。”
听到这句“阿婆”，秦乂的神色微微一怔。
片刻后，他低声问道：“王端在您这里吧。”
闻墨婆婆喝茶的动作一顿，随即像是什么也没听到般，继续小口啜饮着茶水。
秦乂知道她在听，也并不在乎她什么反应，继续道：
“能让你利用青黛把我引到这里下杀手，叛出联盟，我倒是很好奇，他究竟给了你多大的利益。”
闻言，那双浑浊的双眼从秦乂身上离开，望向窗外。
雪还在不停的下，天地之间一片素白，仿若一张巨大的白绸覆盖在万物之上。
“孩子——”
闻墨长叹一声，苍老的声音有些发颤：“你中了一个名叫【女人】的毒了。”
“她会毁了你，毁了我们，毁了阎罗殿，毁了整个暗网的！”
“为了保住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阿婆必须这么做！”
秦乂眸色黑沉，里面不知翻涌着什么，片刻后，却又归于平静。
“况且老婆子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如今的实力。”
闻墨婆婆像是看着自家不成器的孙子一样，无奈又慈爱的看着秦乂：“孩子，你要知道，一旦实力有所下降，你离跌下王座就不远了。”
“到那时，你只会生不如死。与其那样，不如早些了结罢，阿婆都是为了你好啊。”
“是吗？”
一声低哑的轻笑在房间内响起，含着淡淡的嘲讽，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一句：
“青黛这个掌家人——是你推出来的替死鬼吧。”
“你，在为真正的掌家人——铺路！”
嘭——！
嘭——！
嘭嘭嘭！！！
嗯？什么声音？
闻墨的视线顿时锐利起来，起身扫视着周围。
这声音厚重又沉闷，像是从外界用什么东西凿墙般。
难道说……
闻墨似乎想通了什么，神色顿时平静下来。
抒音台这处的会所可是当年最负盛名的建筑大师联合墨家机关术传人呕心沥血之作。
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得来这么一个宝贝，岂是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能轻易破坏的？
一旁的秦乂显然也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他算计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当即后撤半步，拳头对准窗户上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痕，以雷霆之势轰了上去——
嘭——
窗玻璃以那道裂痕为中点，呈蛛网状瞬间蔓延开来。
闻墨被秦乂突如其来的这一手震惊在原地，呆滞的盯着还未彻底破碎的玻璃。
一拳没碎？
秦乂眉眼压低，撤回拳头，蓄力，又轰出一拳。
啪——
窗玻璃崩碎出一个大洞，连带着一整面窗户墙壁都跟着震了三震。
碎裂成一小块一小块的透明玻璃被剧烈的冲击震飞，在高空极速的下坠。
下面原本是被一圈篱笆围起来的花圃，只是在寒冬的侵袭下，花圃里的花全部凋零，光秃秃的一片被大雪覆盖。
而那些碎裂的玻璃块正好全都没入了雪地里，隐去了踪迹。
冷风猎猎，窗外的寒霜冰雪扑面而来，秦乂立在被打出一个大洞的窗户前，盯着外面直升机放下来的绳梯，大脑快速计算着距离。
半秒后，腿部蓄力，纵身从窗户碎裂的大洞中跃了出去。
闻墨婆婆下意识抓过手杖，脚步蹒跚着挪动到了窗边，却只看到抓着绳梯吊在半空中逐渐“飞远”的黑色背影。
闻墨婆婆张了张嘴，想叫住他，可下一秒，屋内响起巨大的轰隆声。
回头一看，所有机关竟全部自动撤销，回归原位，闻墨婆婆那张苍老的面容上顿时浮现一抹惊愕之色。
“婆婆，婆婆……”
门外冲进来一个红衣女人，浓艳的脸上满是焦急。
“他们把整条街的供电系统都给毁了！”
“什么！！！”
闻墨婆婆大惊失色，手中的拐杖重重敲在地板上，吓得红绍一个瑟缩。
但还没等她消化完这个消息，红绍又咬着牙道：
“还有……他们不但敲碎了暗门，把暗门后的总电闸给砸了个稀巴烂，还扯了这里所有的电线，甚至还……还……”
“还什么？！”
“说！”
又是一阵令人心悸的“咚咚”声，红绍狠狠闭上眼睛，豁出去了一样哭喊道：
“还把姐妹们的乐器以及库房里所有合欢剂毁了！”
霎时间，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眼前阵阵发黑，太阳穴突突的疼，死死拄着拐杖才勉强没有让自己瘫在地上。
抒音台所有女孩的乐器就是她们的武器，合欢剂则是杀人于无形的秘宝，是她们在暗网立足的根本！
那帮土匪！强盗！
这是把她抒音台的根基毁了半数啊！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
她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望着秦乂离去的方向，气的浑身发抖：“好小子，够狠！不愧是老婆子我当年看中的人，如今都能把枪口对准我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哪？”抹去眼泪的红绍忍不住开口问道。
“暂停营业，联系供电局，先恢复电力供应，联系这条街所有同行的主负责人，警告他们不要乱说话。”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即便事态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闻墨婆婆依旧能够迅速反应并做出最好安排以及善后。
“以前我们倒是不怕被查，但如今那位在这儿，还是少生事端为妙。”
“呃……这……”
察觉到红绍的吞吞吐吐，闻墨婆婆的眉眼陡然压低，锐利的视线猛地对上红绍的眼睛：
“又怎么了？”
闻墨婆婆的声音太过阴鸷，吓得红绍又一个瑟缩，但那件事要不说，她恐怕会死的更惨！
再说，也瞒不住啊……
红绍哆哆嗦嗦道：“那位……那位……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