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男人和男人厮混可是个新鲜事。

    吴芬这一嗓子吼出来，立刻引来不少看热闹的人围观。

    隔壁病床的大妈顿时摇了摇头，看赵母的眼神就像看什么怪物。

    “天呐，你儿子居然找男人！”

    “太恶心了，难怪你儿媳妇生了个女儿，你就迫不及待要跟她和你儿子离婚，合着你们一家子都是黑心种子啊！”

    赵母被戳中了肺管子，抡起拳头就往吴芬身上砸。

    “贱蹄子！小骚货！我让你胡说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吴芬痛的浑身痉挛，可是她刚生完孩子，压根就没有任何力气反抗。

    “我儿子一点问题都没有，你少在这里放屁！”

    “你自己生不出儿子就编排我儿子，我打死你个放屁的小贱人！”

    看着赵母沙包大的拳头落在吴芬身上，吴母只觉得久违的记忆又被一点一点唤醒。

    婆婆狰狞的面孔历历在目，她的身体又开始隐隐作痛。

    吴母想要说点什么搭救一下当年的自己。

    可是她现在的身体是一个小婴儿，一张嘴说不出任何话，只能发出尖锐的哭声。

    婴儿的哭声引来了医护人员。

    医生和护士把赵母拉开，将身上开始流血，出气多进气少的吴芬拉去抢救。

    幸运的是吴芬被救回来了。

    但不幸的是她刚生完孩子，就惨遭婆家的抛弃。

    赵家人不要她这个被摘除了子宫的女人。

    也不要她拿命生出来的女儿。

    吴芬带着孩子回了自己的娘家。

    她在娘家受尽了爷爷奶奶和叔叔婶婶的冷眼嘲讽。

    她母亲倒是心疼她，可奈何人微言轻，在家里说不上话。

    至于她的父亲，则是认为赵母做的没什么不对。

    毕竟的确是吴芬自己没生出儿子。

    关键是她以后还生不了孩子，也不怪人家要把她赶出家门。

    至于赵诚跟男人厮混——

    呵呵，这世界上哪有不偷腥的猫。

    在外面养男人总比在外面养女人好吧！

    吴芬每日活在别人的冷眼中，月子里她母亲心疼女儿，多给她塞了一个鸡蛋，爷爷知道后，把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

    赵母还要时不时上门刻薄她几句。

    每天活在这样的痛苦压抑中，吴芬一天比一天消沉，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

    左邻右舍每次看见她就叹气，直言她当初要是生的是个儿子就好了。

    吴芬每每听着都精神恍惚。

    活在女儿的身体里，看到日子过得那样痛苦的自己，吴母又是恨又是怨。

    她怨赵家人和自己家人的无情。

    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生一个女儿。

    那个女主播说什么让自己体会吴悠悠那个讨债鬼的人生。

    吴悠悠的人生有什么不好的，至少她现在看到的受苦的人只有自己！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很快改变了她的想法。

    吴芬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易怒。

    吴母现在是个七八个月大的小婴儿，她哪怕是因为饿了哭了一声，都会迎来吴芬的巴掌。

    有时候吴芬下班回家，一看见她，就会毫无征兆的开始发疯，把能打的东西全砸她身上。

    好几次，吴母都险些去见了阎王爷。

    四岁那年，有一回，她正在吃饭，只是多夹了一筷子肉，吴芬就揪着她的头发，不停的扇她巴掌。

    “果然是个讨债鬼！”

    “没良心的黑心种子！”

    “畜生养的贱蹄子，一点都不知道感恩，就知道嘴馋，你跟你爹一样都是畜生！”

    吴母被打的眼冒金星，连哭都不敢哭，只是瑟瑟发抖的看着吴芬。

    她压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多夹了一块肉啊！

    她哆嗦着抱着吴芬的大腿，脸上强行挤出一个笑，小心翼翼的讨好当年的自己，“妈妈……你别……别生气。”

    “我长大了以后一定会好好赚钱，会给你买很多肉吃的……”

    “老娘不靠你这个小畜生！你最好哪天死在外面去！”

    吴芬一脚踹开了吴母。

    四岁的小孩受不住她这么一踹，吴母额头瞬间撞到了门，被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她居然没有哭，只是呆呆的看着手里的血发怔。

    可是从那天起，她的额头上就多了一条丑陋的疤，只能靠着厚厚的刘海遮盖。

    她每天活的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喘，不敢多说一个字，就怕自己不小心惹怒了喜怒无常的吴芬。

    上小学的时候，因为丑陋的疤，她遭受了人生中第一次校园暴力。

    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布满掐痕的手回家，一进门就遭到了吴芬的毒打。

    “死哪里鬼混去了，小小年纪就浪成这样，老娘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贱货！”

    吴母浑身发凉，看着吴芬那狰狞刻薄的面容，她脑袋眩晕，呼吸都困难。

    她当时……她当时居然对着年纪这么小的吴悠悠，说过这么恶毒的话吗？

    怎么她一点都不记得了呢……

    一定是吴悠悠没有告诉她自己被欺负了！

    对，一定是这样的！

    她摇着头，委委屈屈的告诉了吴芬，自己在学校里是怎么被人排挤奚落。

    怎么被人嘲笑殴打。

    她不肯放过自己被欺负的每一个细节。

    然而吴芬听了后乐得直拍掌，大笑着往她脸上吐了口口水。

    “打得好！你这样的灾星讨债鬼就该打！我还要谢谢你同学，都是他们替我报了仇，我会变成这样，都是你这个灾星害的！”

    “他们怎么不打死你呢！”

    吴母愣愣地看着吴芬。

    这一瞬间，她似乎失了声，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

    从那天起，她变得更加消沉，吴芬怎么打她骂她，她都没有反应，仿佛一个活死人。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时间来到了吴悠悠十八岁生日这天。

    吴母从来没有给吴悠悠过过一次生日。

    因为吴悠悠的生日就是自己的受罪日。

    每年的这一天，吴悠悠都要被她罚跪在地上不许睡觉。

    因为她觉得吴悠悠就是个罪人，要在今天赎罪。

    现在自己成了吴悠悠。

    吴母踏进家门，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囡囡啊，快吃吧，你妈妈还有半个小时下班，你快点吃完，你妈妈不会发现的……”

    外婆实在不忍心，在外孙女十八岁这一天，颤巍巍地拿出了花三块钱买的小蛋糕，流着泪插了一根蜡烛。

    吴母眼眶发酸，心脏忍不住绞痛，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就在她伸出手，想要接过那个廉价却珍贵的蛋糕时，一只粗糙布满倒刺老茧巴掌，就那么猝不及防的扇在了他脸上。

    “你也配吃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