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之律者。”

    米凯尔的手臂持续用力，看似平平无奇的朱红色长枪不断下压，即使识之律者用尽全力，将左手也抵在天火炙热的剑身上，却只能看到那算不上锋利的枪尖一点一点嵌入天火大剑的剑身中，直到剑身上的裂纹越来越多，最后完全爆裂成星星点点的火光。

    “我去，凯文这天火这么不结实？”

    识之律者瞪着睿智的眼神还未反应过来，下一刻便直接被米凯尔一脚踹在小腹踹飞了出去。

    “咳咳咳！”

    关键时刻，华艰难地爬起，接住了她，但自己却被反作用力砸在岩壁上，一连咳出好几口鲜血。

    “老古董你没事吧……你……你怎么会被打成这样？”

    看着几乎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华，识之律者既惊又怒，她想象不出，如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根本无法相信这是米凯尔做的。

    然而那个人如今就站在她们面前，还握着长枪一步步接近中，即使她想要欺骗自己，也根本做不到。

    “我没事……”

    识之律者刚刚将华搀起，便听见她在自己耳旁低语道。

    “你别说话！你伤成什么样我能不知道吗？”

    “不，我感觉还行……”

    “不是，你在说什么鬼话？”

    华不再理会识之律者，只是用有力的双臂将她护到身后，原本踉蹡的脚步变得坚实有力，她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迹，在一阵阵白汽中，身体重新站的笔直。

    “别忘了，我的融合是迦楼罗，如果论破坏力，自然是不擅长的，可胜在生生不息，想要杀死我，远没有那么简单。”

    华重新摆出了起手式，至于那话，究竟是说与米凯尔听的，还是说与识之律者听的，或许她自己也不清楚了。

    “老古董你——算了，伟大的识之律者女士大发慈悲，难得和你并肩作战一次。”

    识之律者当然不甘于躲在华身后，她手中很快也多出了一把朱枪，挽了两个枪花后，人与枪一道屹立在华身边。

    “我倒要看看，是他的枪快还是我的枪快。”

    米凯尔没有说话，只是突然间停下了脚步。

    而后，他抬起头，看向终焉陨坑的上方。

    “好机会！”

    识之律者当即冲了出去，华在极为短暂的一瞬蹉跎后，虽然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也极有默契地出手，先识之律者一步冲到了米凯尔面前，抬手从宽大的袖子中抽出第不知道多少把支配之键，斩向了米凯尔。

    “当——”

    米凯尔并未用虚数屏障抵挡攻击，他的目光依旧集中于头顶，但手中的枪却快速砸下，分叉的枪头直接劈进了支配之键中卡住。

    华眯起双眼，手中又多了一把支配之键，这一次，她并未贸然攻击米凯尔的身体，而是将第二把剑刺入朱枪那分叉的枪尖之间，与前一把支配之键形成交叉的“X”，也将那把朱枪锁住。

    与此同时，识之律者也冲到了米凯尔面前，她同样没有直接进攻，而是身体一仰，一个滑铲从米凯尔的腋下而过，却在谁也没有看清的时间里将米凯尔的整个腰腹划开，连肠子都被她拽了出来。

    只不过她冲的太快了些，直到擦身而过的第三秒才顶着惯性转身，将手中的长枪对准米凯尔的后心口掷去。

    长枪脱手的那一瞬间，米凯尔也终于将脑袋别到身后，看向了识之律者。

    只是一刹那的对视，识之律者便已经感觉到大事不妙，但也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了。

    米凯尔猛地将自己的肠子拽了回来，原本识之律者为了将伤害和疼痛最大化而做出的决定此时反而成了自身的破绽，待她反应过来松开手时，整个人距离米凯尔已经不到两米，米凯尔顶着华的力道倒转枪柄，枪尾从正下方砸中识之律者的下巴，毫无悬念地让她体会了一把载人航天的刺激，而华也不得不松开紧握着支配之键的手，再一次被甩到了岩壁上。

    “砰！”

    声音比上一次沉闷了些，但陨坑的震动却比上一次还剧烈，不出意外的话，华伤的会更重。

    然而米凯尔没有看她哪怕一眼，一边抬头看着陨坑上空那宛如银币大小的出口，一边在尝试将肠子塞回肚子里无果后果断将肠子扯断。

    当他做完那一切之后，陨坑上方小小空洞中，已然亮起两点渺小又璀璨的光芒。

    “是你们啊……”

    能够斩断苍穹的大剑与足以贯穿星辰的长枪一起落下，甚至还在半空之中，掀起的冲击波便已经将终焉陨坑的口子都扩大了一圈。

    米凯尔紧抿的嘴唇中多了一分笑意，他掂了掂手中的长枪，已经弯折的支配之键落到他手中，而后他就这么平平无奇地向着头顶斩了一剑——

    “看好了素裳，这才是太虚剑气。”

    什么也没有，又好像什么都被囊括在内，作为练出剑神之人，素裳只发觉一道无形的气劲逆流而上，将她的太虚剑气轻易击碎。

    而一旁的幽兰戴尔，她那把不久前才经过天命专家“超限”而来的湛寂之赫勒尔作为实体，也不过比李素裳的太虚剑气多支撑了两三息，在一阵来自深海的不眠悲鸣中，这把她最常用的武器也彻底被分解成了魂钢碎片。

    但最为可怕的是，在一连瓦解了素裳和幽兰戴尔的攻击后。米凯尔随手挥出的太虚剑气仍然没有半点散去的意思，径直奔向二人。

    “糟了！”

    关键时刻，一道金色的屏障将那剑气与两人阻隔开来，下一刻，一袭素衣飘过，将在半空中的两人接住，落到了陨坑边上。

    奥托默默收回了手，看向被凌霜一手一个提着的两人。

    “比安卡，素裳小姐，没事吧？”

    “没事没事。”

    素裳连连摆手，然后又满脸担忧地转头。

    “师傅，师祖大人就在下面。”

    “我当然知道这个。”

    凌霜不动声色地将两人放了下来，头顶又闪过一道红光，刺耳的引爆声让人一时间头晕目眩——不用怀疑，那是伟大的识之律者又重新杀了回去。

    另一边，布洛妮娅拖着灰扑扑的琪亚娜琪亚娜与众人会合。

    “这个笨蛋刚才忘了自己用不了权能，差点直接跳下去，被布洛妮娅拉上来了。”

    不等众人开口询问，布洛妮娅毫不犹豫地揭发了琪亚娜做的蠢事。

    “罗刹，我们该怎么办？”

    不知不觉间，奥托感觉到在场众人的目光又汇集到了自己身上，哪怕是一向不待见他的凌霜，琪亚娜和布洛妮娅也是如此。

    毕竟，抛去人品因素，在指挥这一方面，大家都无条件地信任着他。

    只是很可惜，这一次，他足足沉默了半分钟，也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脚下陨坑中的爆炸声持续不断，但到了此刻，也慢慢稀疏了下来，显然识之律者也到了自己的极限。

    抑或者，这半分钟本就是米凯尔留给他们做决定的时间。

    只是无论奥托怎么绞尽脑汁地规划，依旧想不到半点在此时此刻战胜米凯尔的方法。

    恍惚间，冷汗已经将鬓角的发丝打湿，这是多少年来都不曾有过的恐慌与无力感。

    该怎么办呢，如果没有胜利的把握，连一丝一毫都没有，那恐怕也没有战斗的必要。

    而众人原本规划好的，足以战胜米凯尔的那条路，至少需要让大家先回到地球再说。

    时间依旧在不断流逝着，奥托知道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陨坑下方的战斗声已经微不可察，到了这种地步，哪怕只是抛硬币做决定都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准备……”

    突然间，脑海中涌入了一段信息。

    是识之律者？

    不，以识之律者的心性，在这种紧要关头恐怕顾不上来，难道是赤鸢仙人吗？

奥托的意识扫过，那段信息只有一句话——

    “终焉陨坑下方，有连接海渊城的星门。”

    “增援赤鸢仙人和识之律者，陨坑下方有回到地球的方法，能不能成只有放手一搏了——”

    …………

    “咳咳咳！不打了不打了！我要投降！”

    识之律者灰头土脸地举起双手，她的躯体已经近乎半透明，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

    她努力向着一旁挪了挪脚步，在她身后，华已经背靠岩壁彻底晕了过去，头发也退回了最开始的灰色，好在身上也只剩下一些擦伤，并且仍在迦楼罗可怕的自愈因子催动下快速修复着。

    米凯尔紧闭着双眼，如同盲人一般，却走出了笔直的线条。他停在了距离识之律者不过三步的位置，而后将长枪反握，举过头顶……

    “喂！有没有搞错啊！投降不杀懂不懂啊！”

    识之律者不由将双手举得更高了，但转眼又想到米凯尔是闭着双目，根本看不见的，于是开始大声抗辩。

    然而米凯尔并未理会，只是平静地刺出了手中的长枪。

    “我*！”

    识之律者连忙俯身，抱上华的身体就地一滚，与米凯尔保持了点微不足道的距离。

    而当米凯尔想要再次刺出手中的枪时，一道金色的锁链破空而来，将他的手腕钉到了一旁的石壁上。

    “终于来了，磨磨蹭蹭了这么久，可不像奥托你的风格啊。”

    紧闭的双眼终于睁开，米凯尔满脸戏谑地看着“包围”了他的众人。

    “律者都齐了啊，幽兰戴尔、素裳、凌霜、德丽莎也都在，就缺个琪亚娜了……你们是把她留在陨坑上面了吗？都没留个人保护一下吗？毕竟她现在可用不了律者权能。”

    “看来琪亚娜的律者权能被封锁果然和你有关啊，米凯尔。不过你不用担心，第十律者和希儿在陪着她呢。”

    奥托一边冷静地说着，一边瞥向身旁废墟下的巨大广场。

    在看到彼处缓缓旋转的庞大星门时，他的目光微凝，但又很快将目光收了回来，装作不在意的模样。

    他又尝试着收回锁链，可无论他如何用力，那锁链在半空中绷得笔直，怎么也收不回来，直到在高强度的拉扯下彻底断裂。

    米凯尔抚了抚手腕上的血洞，新生的血肉瞬间将其填满。

    “倒是忘了格妮薇儿，不过她也并不擅长战斗，你们就那么放心吗？还有，琪亚娜权能被封锁和我有关又怎么样？看你们这个架势，是准备在这里将我打倒么？连我这个对手都看不到你们有任何获胜的把握啊。”

    “有没有获胜的把握，一试便知。”

    奥托冷冷地回应着，同时一个响指打出，金色的光幕从天而降，将米凯尔一个人包裹在其中。但下一刻，另一股金色的光芒从米凯尔体内涌出，与那光幕中和，而后一层肉眼可见的透明屏障急速膨胀，很快将整个终焉陨坑笼罩了下去。

    “战斗开始。”

    “开始了。”

    两人在同一时间沉声宣告道。

    “我会用权能中和他的约束权能，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奥托并非不擅长战斗，而是在和一个同样手握约束权能的敌人战斗的同时，让两份约束权能互相抵消，是其余战斗能够打响的基础。

    并且，德丽莎和犹大也在这里，这也就意味着，一旦时机有利，可以由犹大的神恩结界代替他中和米凯尔的约束权能，而在神恩结界一分钟的持续时间内，他奥托·阿波卡利斯便是这场双方几乎明牌的战斗中最有用的奇兵。

    米凯尔似乎也看穿了这一点，所以在战斗爆发的一瞬间，他便抛下了身后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的华和识之律者，径直扑向了奥托。

    奥托并不慌张，只是平静地维持着约束权能的作用，没有逃避，甚至没有发出让德丽莎与自己切换的信号——相比于五百年前，眼下的他身边围绕的不再是父亲、丽萨、马塞尔这些，而是真正可以托付后背的人了。

    果不其然，当米凯尔直冲他而来的同时，素裳与比安卡已经运动到他的两侧，从他的侧后方发起攻击。

    安娜与陈分别动用冰之权能与岩之权能试图拖延他的步伐，但却很快被相同的权能所抵消。

    凌霜从一旁绕过，准备带着失去战斗力的华与识之律者先回到陨坑上方和琪亚娜会合，德丽莎则与他并肩站立，随时准备用犹大的额定功率解放他的权能。

    而布洛妮娅已经带着重装小兔漂浮到半空，构造出上百具轨道炮，对着米凯尔的行径道路喊出了“Fire”。

    凌厉的光芒划破陨坑中相对稀薄的空气，上百具轨道炮的火力足以在短时间内毁掉一座数十万人居住的城市，一般来说，在敌我双方抵近战斗时采用这样的饱和火力打击并不明智，但在布洛妮娅的精准操控下，那些炮弹的落点以及杀伤半径被规划到了毫米的级别——

    炮弹的杀伤半径完全避开了素裳和幽兰戴尔的进攻路线，她们两个也并未因为密集地炮火下意识地进行规避，而是将完全的信任交给布洛妮娅，继续沿着最短的直线距离冲锋，目标直指自身运动轨迹与米凯尔行动轨迹的交汇点。

    然而下一刻，米凯尔的速度忽然暴涨，就好像他整个人的时间被加快了一样，他完好无损地冲破了爆炸卷起的浓烟，距离奥托已经不足十步。

    而素裳和幽兰戴尔，都被米凯尔远远甩在了后头。

    “德丽莎！”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神恩结界已然张开，替换了奥托的约束权能，而奥托的面前突兀地出现了一个金色的方块，然后，他的背后瞬间张开无数的空间裂隙，象征着约束权能的短矛与锁链从空间裂隙中快速射出，如此突然地一击，或许能将这位【神明】锁系住吧……

    当然不可能。

    金色的短矛与锁链全部扎在了惨白的月壤上，米凯尔已经用空间的权能跃上高空，出现在了布洛妮娅身后。

    “什么？”

    谁也没有想到，米凯尔的目标并非只差一击就可以解决的华与识之律者，也并非在场最具有战略意义的奥托，而是在大家都逐渐掌握了律者权能之后，由于同步率的原因几乎可以说是战斗力倒数的布洛妮娅。

    布洛妮娅想要转身，但是根本来不及，连眼角的余光都没能跟上米凯尔的速度。重装小兔立马从身后想要拥抱住自己的主人，用坚固的身躯为她挡下来自米凯尔的攻击，可米凯尔的手像是不存在于这片空间，直接透过了重装小兔，伸入布洛妮娅后心，握住了什么。

    下一瞬间，重装小兔消失，布洛妮娅双眼一翻，昏死了过去，又被米凯尔从高空甩落，幸好及时被幽兰戴尔操控克里希纳接住。

    “你做了什么？”

    德丽莎依旧维持着神恩结界，不敢动身去查看布洛妮娅的情况，只能昂头愤怒地质问着。

    “没什么啊，只是毁掉对我而言最大的威胁罢了。”

    “最大的威胁？”

    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心里发懵，实话实说，理之律者的权能确实有着极大的战略价值，但是就以布洛妮娅目前对权能的操控水平而言，只能说差强人意，怎么看都和“最大的威胁”对不上号。

    难道是因为，只要布洛妮娅的理之权能存在，就能在奥托做出设计图后带着众人乘宇宙飞船回到地球吗？那为何不在一开始就像封锁琪亚娜的权能那样封锁布洛妮娅的权能？

    似乎……越想越不对劲了。

    看着众人努力揣测自己言语涵义的样子，米凯尔没忍住将唇角勾起，而后以没人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了一声：

    “顺便，做一回圆梦大师嘛。”

    “你在说什么？”

    虽然没人听清他的话，但是多少还是看的清米凯尔嘴唇的蠕动。

    “没什么，算了……继续战斗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你们根本毫无胜算。”

    米凯尔冷笑着摆了摆手，他高高飘在半空，一副居高临下的傲慢模样，但底下的众人确实对他无可奈何。

    “啊，我想起来了，你们是来找这个东西的吧——”

    他忽然竖起大拇指，而后手腕调转，指向了自己脚下——那里正是巨大的星门所在。

    “等等！你要做什么！”

    “好天真哦，你让我等等我就等等么？”

    米凯尔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但他投向的朱枪已然将那星门贯穿。

    在巨大的轰鸣声中，持续运转了至少五万年的星门暗淡下去，其中的能量逐渐消散在陨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