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毅见他气色还不错，关切地问：“你那胃病好了吗？”

    “好多了，不过一直都在调整，服中药，谢谢你的关心。”

    邢毅还想起来，分吃一碗羊肉粉，他一定要付半碗的钱，拿出的那张钱上写有门牌号，不知是何用意，后来发现了转去找他，没见着，把那张钱钉在那羊肉馆的墙壁上，等他想起了回去找。

    邢毅还没有开口问钱的事，他却抢着说话：“他们询问的是你呀，你怎么回事？”

    邢毅半张着嘴巴，思绪转了回来，点头道：“嗯，是呀，他们叫我来，要问一些事情。你怎么到这里来呢？你和他们是……”

    他说：“我家就在附近不远，这几个公安的经常到这边办公，就认识了，没事的时候，就找我来打麻将。”说着往外迈步，探头出去看动静，又转回身来，降低声音，“我听他们谈论你的事，说你收了不止十万，是什么钱呀，还说你伪造假身份证，收钱的事可能有出入，要进一步核实，假身份证的事，你不说真话，问的情况给曲三局长汇报了，好像说，明天继续。那你就要小心了，我帮不了你多大的忙，千万别说是我透露这两个消息，我们并不认识。”说完举手在肩头边摇晃，做了个让邢毅莫名其妙的动作，匆匆走了。

    那张钱上门牌号的事没来得及问，眼前的事倒成问题了。

    说我收不止十万？这怎么说起，当时有工商局的欧股长在场，他就是证据，只要他还在那里，就不用担心，国家公职人员，不会说假话，当然，除非他被收买了。

    拿钱出来的谭家叔侄和季得万，他们要办公司，看中房地产赚大钱的势头，舍得花钱买牌子，三个人臭味相投，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在当时拿出这十万块钱，可以说是想了又想，算了又算，顶天了，再多要，不把天花板蹦穿才怪。

    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这么些年过去了，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位，半碗羊肉粉的情义，记了这么些年，是个值得交往的人，要找机会过来会会，那张钱上号码的秘密，还等着进一步探索呢。

    晚上十点半，那两人走了，三个警官回来了。

    见邢毅苦丧着脸，大鼻头警官关切：“怎么样？休息好了没有。”

    邢毅喘粗气，摇头，很沉重地说：“休息啥，我内心现在很矛盾，几个小时又这样白白流失了。”

    小胡子警官说：“既然不想休息，那，我们继续？”

    等他们回到位置上坐下来，拉开了阵势，邢毅主动先开口：“这几个小时，你们在隔壁忙坏了，我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想来想去，觉得这样耽误时间，其实是我自己一手造成，我要是一开始就说真话，那还能让你们白忙活大半天？”

    “是呀是呀，”小胡子警官瞪眼点头，笑道，“时间是最好的审判员，这话没有说错，果然是这样，这三个多小时，你终于想通了，要说实话了，好勒，我们就接着来吧。”

    朝年轻警官示意，手指轻敲桌面，等操作电脑的警官抬头，他道：“不要漏掉一个字哟。”

    年轻警官赶紧说：“等几分钟，机子要预热呢。”

    几分钟过后，电脑热了，年轻警官示意可以开始。

    两双眼睛都朝邢毅看过来。

    邢毅看了看时间：“你们找我来约谈，从上午到现在，一整天时间，谈的问题大致就是两个，第一个，在万利达公司转让那个过程中，我收了转让费十万元，你们怀疑不止这个数。第二个，办理万利达注册过程中，法定代表人万利达，你们有怀疑，因为人不在，我又不能出具他的身份证，所以你们不相信是真的。”

    大鼻头警官拍了一下巴掌：“对啰，你说的一整天过去了，时间已经让你让你清醒过来了，这倒是值得庆贺的事情，说吧，真实的情况是什么。”

    邢毅干咳两声，清清嗓子：“好吧，我说，转让费的事，二十万，五十万，甚至一百万，那都是你们的想象，纯属子虚乌有，我说了，十万，一分也没多收，你们把那收钱的人叫来，工商局的人也请到，三头六面，我和他们当场对质。身份证问题，我承认我说了假话，万利达其实就是我本人，什么外省总公司公司投资……都是浮云，不存在，要问我为什么这样，一句话，就是为了办公司方便，临时取的一个化名。”

    “说完啦？”小胡子警官一动不动，盯住他。

    “说完了。”倒是很轻松地伸伸懒腰。

    “转让费的问题，是多是少，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的，要不要找人来对质，我们也会考虑。这伪造一个外省总公司，利用不真实身份证办理工商注册手续的事……”小胡子警官向后仰一下身子。

    邢毅不等他说出下文，抢断道：“不是不真实身份证，这样定义不确切，应该是我一个人拥有两张身份证。”

    小胡子警官直起腰来，眼睛里放光：“你的本名叫邢毅，你要办公司，不用本名的身份证，而要用化名另外办一个身份证，这难道还不是假的吗？”

    邢毅声调软一点：“反正我都说了，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我就办过这么一张身份证，说子虚乌有，偏偏它又存在过。”

    大鼻头警官接过话头：“好了，别说了，你就把万利达这个身份证拿出来，在身上吗？”

    他摇头：“没在。”

    “在家里？”

    “也没在。”

    “弄哪里去啦？”

    “让我给烧掉了。”

    两个警官互相对望，神情愈加严峻起来。

    小胡子警官手搓着手，问：“名字叫万利达的这张身份证，你在哪里办的？”

    “这个，你们最好不要刨根问底了，有这回事，我承认了，就临时办的，几天后就处理掉了。把我的原话记下来，所有的，包括转让费的回答，很清楚的，我认为这样已经可以了。”

    小胡子警官轻敲一下茶几：“是不是涉及到我们内部，你不敢说？”

    邢毅调整一下坐姿，腰杆伸得更直一点：“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是知晓面的问题，这样说吧，如果你们硬要逼我说出来，那我只好提个要求，你们把我带到局里面去，我单独见你们领导，和他说。”

    “也就是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就是这个意思。”

    “你在这里一天，胆子就长这么肥了，要和我们领导对话了，我们领导有五六个呢，你要找哪个呢？”

    “不找别个，就找曲三局长。”

    “没听说过，你认识我们曲三局长？”

    “我当然认识，我们在一起吃过饭呢。曲三局长其实是个大好人，是办案能手，在省里受过表彰……我还听过他的一次讲座。对了，他举了一个办理不真实身份证的例子，那个人是自己人，为了办案需要，所以用假名字多办了一张身份证，结果被家属盗用，赚了大钱。他当时大声吼道：就是天王老子，也只能有一个身份证。话一说完，全场一片掌声。”

    两个警官四目相对。

    “既然都知道这样的案例，那你还要这样做？”

    “当时鬼迷心窍，现在后悔了。你们和曲三局长打电话吧，把我的问题给他说，让他处理，他下命令，叫我怎么办，我都听，怎么处置我，我都无条件服从。”

    两个警官出去，在门外嘀咕了几分钟。

    进来后小胡子警官告诉邢毅：“我们答应你，一定给曲三局长打电话。这样看来，今晚就这样了，十点多了，该休息了。还得继续委屈你，房间里有床，被褥些都是干净的，就凑合一晚上吧。”

    “你们现在就打电话呀。”

    “你不用指挥我们，我们有我们的安排，说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