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頔到家门口，从副驾驶位跳下来，朝后看了一眼。天更阴了，潮湿的冷空气渗入骨髓，让他更怀念新疆干燥的冬日。

    上海的冬天阴沉沉，他掸掸手，提着烧酒进了门。

    把烧酒扔在桌上，吴頔打开卧室的锁，拿了条浴巾，脱了上半身的外套。

    他早早买好了机票，准备今天飞乌鲁木齐，怕出意外，昨天晚上他守了一夜吴烟雨，一直到今天早晨凌晨才睡了一小会儿。

    吸吸鼻子，揉揉眼睛，等着冲个凉就出发。

    正准备推门，忽然闻见浴室传出一股怪味。很香，却又混杂着刺鼻的味道。

    吴頔觉出不妙，立刻推门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他的妹妹，那个总是带着微笑的妹妹，此刻却躺在浴缸里，一动不动，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汩汩地流着血。

    浴缸被染成红色，吴頔强撑着保持理智，冲上去搂住吴烟雨的脖子。

    被打湿的衣服沉甸甸的，他费尽全身力气把她从浴缸里抱出来，抽出浴袍上的腰带紧紧系在她手腕上。

    救护车，救护车…

    吴頔疯子一般地找到手机，拨通急救电话，他想起上一次这么无措的时候，还是安婧离开人世。

    他不愿回忆，也不敢回忆，很难想象同样的事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在他自己一个人身上。

    “小雨…小雨！”

    对方没有回应。

    吴頔愣在原地，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脑海中一片混乱，无法想象这个画面是如何出现在他眼前。

    是因为昨晚的对话吧？吴烟雨恨他了？

    吴頔其实想过，他了解妹妹，知道她内心有种极端逞强的自卑感，她的自尊不容被践踏，也受不得半点委屈。

    所以他守了她一整夜，就是怕有什么意外发生，但他又想，妹妹已经长大了，或许和以前有所不同。

    毕竟…她已经做出伤害安婧的行为，她还是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吴烟雨吗？吴頔聊慰自己，朦胧间昏睡了半刻。

    或许就是这半刻钟吧，吴烟雨做出了自杀行为。

    后悔吗？

    吴頔不知道重来一次，又能怎么挽回。

    他左思右想，只能傻傻安慰自己，只是去买烧酒的时间，应该不至于就断了气息。

    可他无法判断吴烟雨自杀的确定时间。可能是他出门买烧酒以后，也可能是在昨天晚上他半昏半醒，睡着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举动。

    吴頔越想越慌。

    他眼睛紧紧地盯着吴烟雨，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生机，但是，那双曾经充满活力的眼睛此刻却紧闭着，毫无反应。

    吴頔心脏开始疯狂地跳动，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呼吸也变得急促，喉咙里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无法顺畅地呼吸。

    “小雨，求求你了，别这样…”他的双手颤抖着伸向吴烟雨，想要去触摸她，但是却又不敢。

    “小雨，我不是叫你一命还一命。你忘了妈妈以前怎么教育我们的吗？做错了事情就要受到惩罚，小时候我只要犯了错误，每次回来都要挨板子，你总是安慰我，说惩罚过后就结束了。”

    “结束了，已经结束了…”

    吴頔的眼泪开始无声地滑落，滴在地板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小雨，错不全在你，即便是判刑，哥也会一直陪着你，你…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这样！”

    吴烟雨为什么这样，吴頔大抵也猜得到。

    她在她最爱，最珍惜的哥哥面前，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她不可能再继续活下去。

    而这却成为吴頔最心痛的事，吴烟雨是因为太在意吴頔，或许吧，她才能如此决绝去赴死。

    想到这里，吴頔感到自己的心在撕裂，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扯开了一样。

    他无法想象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他的妹妹，那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吴烟雨，就这样离他而去。

    救护车的鸣笛声在楼下响起，没过几分钟，几个医护人员冲进房门，紧张且有序地抬着担架，把毫无生气的吴烟雨拉上救护车。

    吴頔跟过去，绝望中透出一种希望：“医生！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我妹妹。”

    坐在副驾驶的医生点点头，“放心吧，阿拉为唏力以赴。”

    沿街的梧桐树在阴天下显得格外挺拔，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这样的声音与救护车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上海阴天特有的旋律。

    大约十分钟左右，吴烟雨被推进急救室，吴頔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待，无所适从。

    昏暗的急救室外，氛围凝重而压抑。吴頔能想象出医护人员忙碌地在吴烟雨周围穿梭，但他们的动作却透露出一种无奈和无力。

    突然，一阵急促的仪器声音响起，伴随着医护人员紧张的交谈声，病房的门缓缓打开，几名医护人员推着病床走了出来。

    吴烟雨的身体被白布覆盖，只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她眼睛紧闭，已经陷入了永恒的沉睡。

    吴頔傻愣着，其实心已冷碎。

    小雨…

    医护人员默默地将病床推出急救室，脸上写满了沉重和哀痛。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推车的轮子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这一刻，整个医院都陷入了沉寂之中。

    吴頔涌上前来，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悲痛，围着病床，默默地祈祷着奇迹的出现。

    然而，当他真正看到吴烟雨那毫无生气的脸庞时，心中的希望瞬间破灭。

    “对不起啊，病人死亡的时间太久，发现得太晚，实在没办法了。”

    这一刻，吴頔感到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他想要大喊，想要发泄自己内心的痛苦和愤怒，却又发不出声音。只能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妹妹的遗体，感受着自己内心的绝望和无助。

    “不可能…不可能！为什么会这样？”吴頔哭喊着，他感到自己的世界已经崩溃，安婧和吴烟雨的相继离世，让他无法承受这种痛。

    世界还会再好吗？不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