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了，一阵寒风从陆媗耳边刮过，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新疆的冬天就是这样，来得突然去也突然，仿佛昨天还在秋叶纷飞，今天就被裹胁在寒冬的冷空气里。

    阵阵冽风像有预谋地提醒着袁彩，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安婧等待的答案还没有结果。

    “既然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下午还有一台手术。”陆媗心情烦躁，眉头骤然一紧准备离去，却在转身的瞬间被袁彩叫住。

    “吴頔说安婧和你从没发生过正面冲突。”袁彩走到陆媗身边，解释吴頔的身份：“也就是安婧的男朋友。”

    陆媗手指不自觉颤动了下，心里咯噔一下，好像听明白了袁彩话里的意思，但又不知如何回答。

    见陆媗没说话，袁彩接着道：“其实我刚才也是随口一问，提了一嘴关于你和安婧之前发生争执的事，没想到你对当时的情况记得很清楚，怎么说呢……”袁彩顿了顿，“安婧不是喜欢节外生枝的人，她一定对那件事耿耿于怀了很久，才对吴頔抱怨，不过即便如此，她也尽可能地大事化小，但我猜想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吧？”

    艾力在一旁也蹙起眉头思考，通过今天这件事，他对袁彩的印象又添了几分细致。

    如果换作旁人，可能不会想到试探陆媗，也不会对这么细枝末节的情况加以重视，艾力不由生出敬佩之意。

    “你既然这么了解安婧，又急于调查我和她之前发生的那次争吵，为什么不去翻看她的日记？”

    “日记？”

    陆媗对于袁彩的反应表现出不屑，“怎么，作为安婧生前最好的闺蜜，作为县里曾经宣传的警察代表，还不知道她有记日记的习惯？”

    袁彩似乎是记得这么一回事，但她此前完全没有当真，也不会想到要通过翻看死者的日记来推断出凶手。

    但到了走投无路之时，这本日记或许会成为案子的关键。

    “一码归一码。”正在这时，袁彩察觉到有一道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很快又转移到陆媗那里。艾力不想做过多解释，他不想白来一趟。

    既然赋予警察调查真实情况的权力，那么作为嫌疑人，就应该配合警察的调查。艾力是这么想的，他今天一定要把陆媗的问题做个了结。

    “我们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不要想推卸责任！”

    陆媗也是吃软不吃硬的，听到艾力语气这么生硬，索性转身离开，高跟鞋牵动着衣服布料的褶皱，扬起地上的水花，看着别有一番美感。

    “怎么？还想逃？”

    陆媗还没来得及走出花墙下的水潭，下一秒，便被艾力展开双臂拦住，“现在怀疑你与一起凶杀案有关，需要你协助调查，陆小姐，还是尽可能配合我们警方吧。”

    情况如此，陆媗明白，今天不把和安婧那档子旧事翻出来是不可能离开这里了。

    “行，你们想听什么？”陆媗转过身回到花墙下面，找了个大理石阶坐下来。

    “说说那次争吵，因为什么，有多激烈？在医院这个多是非的地方，知道的人应该不少吧？”

    陆媗正要开口，被袁彩打断：“不用了！”

    如果陆媗真和安婧有过节，与这个案子有关，那么绝不会向警方提供于自己不利的关键线索，去查安婧的日记就是在浪费时间。如果陆媗和杀死安婧的案子无关，那么这本日记能提供的线索也不会直接指向陆媗，在这里听陆媗讲述往事也是在浪费时间。

    左右都是浪费时间，袁彩思考片刻，认为安婧的日记还是要查，这是今天找到陆媗之后唯一掌握的重要线索。除此之外，关于安婧和陆媗发生争吵的旧事，如果真的那么重要，既可以在安婧的日记里找到真相，也不会浪费查案时间。

    下定决心后，陆媗告别离开，艾力有点不甚确定地问袁彩：“就这么放她走了？”

    “你不都找医院的人调查过了，八九不离十吧？”袁彩扭头看艾力，眼神里露出一丝‘一切都尽在掌控中’的自信。

    艾力反倒更加谨慎，说：“虽说是调查，但他们说的那都属于小道消息，和明星八卦的性质差不多，不能当真吧？万一错漏了什么信息，让陆媗跑了……”

    说到此处，艾力特意压低声音，对着袁彩一侧的耳朵说：“我可是听说这陆媗很不简单，为了评职称不择手段，要不和她同批进来的都差她一大截呢。我看这人不简单，说不定是安婧掌握了她权色勾结的证据，从而引得陆媗痛下杀手呢？”

    “你看，就连咱们两个外人都能轻易掌握的消息，如果真是这样，那陆媗得杀多少人才能把这消息永远封住啊？”

    艾力还想说什么，被袁彩制止，“且不说陆媗事情的真假，单凭咱们现在掌握的线索，就没办法把陆媗怎么样。如果她是凶手，那么今天你从她嘴里听到的‘真相’，本身也是一个虚假的‘真相’。与其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去找她说的那本日记，安婧的日记总不会说谎吧？”

    艾力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正午阳光正是最烈的时候，袁彩回头的瞬间，在太阳光直射的刹那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

    她下意识地跟上去，双腿不听使唤地往前走，要不是有艾力跟着，她早就被踏出花墙外的围栏给摔一个大跟头。

    即便是这样，袁彩还是不肯放过那个熟悉的身影。虽然他今天换了一身装束，但那个熟悉的眼神，还是立刻唤醒了袁彩的记忆。

    那个阴雨天，躲在吴頔现在居住的小区楼下，默默抽烟的神秘男子。袁彩一眼就能认出他的背影。

    “发生什么事儿了？你这么着急干嘛呀？”艾力一边拉着袁彩，一边紧张地问。

    袁彩心不在焉地往前走。

    这时正赶上医院上班点，挂号的病人成群结队往门诊楼里挤，清一色的口罩让袁彩没办法在第一时间找到那个神秘男子。她有点恍惚，小跑几步还是认错了人。

    “对不起，不好意思，认错人了。”袁彩连连道歉，再转头时，神秘男子已经彻底消失在人海。

    也许是心太急，也许是袁彩这几天没有按时吃饭，太累的缘故，她竟然在门诊楼下的几次喘息中晕了过去。

    艾力吓坏了，他把袁彩拦腰抱起，扯着嗓子喊“让开！”然后就一股脑儿地扎进赶往门诊楼挂号的大军中。